前不久肖满就来过医路街,熟门熟路,徐椿却是头一回来,“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位置太偏,如果靠近东城区中心,肯定早拆迁了。”肖满将勘察箱放在地上,一边工作一边与徐椿闲聊。
医四巷子不长,却七弯八拐,看上去很幽深。照许吟的描述,女尸是被扔在巷子中央,像这样缝隙极多的青石板地面,如果真的曾经躺过一具尸体,那么不管下了几次雨,凶手将现场清理得多么干净,都一定会留下痕迹。
“发现什么了?”见肖满拿出工具,徐椿问。
“做血痕预实验。”肖满说:“大徐,你去拿个物证袋,帮我把这一块缝隙里的泥土做一个取样。”
“发现大面积血痕?”明恕在电话中道:“确定dna了吗?”
肖满说:“现在还没有。明队,接下去怎么查?”
明恕正在赶往于孝诚家的路上,于孝诚正是沙春10位一对一学生之一。
事分轻重缓急,明恕很快做出判断,“你和徐椿回去先做dna检验,看能不能确定血迹主人的身份,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放下电话,明恕拧眉看着窗外。
医四巷子发生过一起凶残的命案,被害人是许吟见过的“女鬼”,而许吟恰好见到“女鬼”奄奄一息的模样,第二日,“女鬼”的尸体不翼而飞。
如果许吟没有说谎,那这是个什么案子?
车窗放下一半,夏末的热风灌进车厢,明恕抹了把脸,将注意力拉回沙春案上。
技侦彻查过沙春的网络和通讯记录,并未发现陌生可疑人物,这就几乎说明,沙春与她的“协助者”,只可能面对面交流。
10名学生中,除开已经死亡的巫震和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国的周岚,剩下的8人里,刘美是挂靠在艺人经纪公司的模特,24岁,身高1米74,不是那种纤弱的身材,而是相当有力量感;
王丹是刚开始学古筝的中学生,在市重点十二中念书,是个身高才刚到1米5的瘦小女孩,不具备勒死一个成年女性的条件;
龙天浩,男,退役电竞选手,此前一直在次级联赛挣扎,现在在直播平台当游戏主播,在沙春的班上上了一个多月课,7月上旬课程结束之后,没有再到过“蒹葭白露”;
梁喜月,女,比王丹年纪还小,被父母逼迫上了三个月课,目前已经转去学画画,更是不具备作案条件;
贺军朝,贺修婷,堂兄妹,都是17岁,明明可以一起上课,却坚持要一对一,贺家是中产阶级,二人都在开设有海外项目的国际学校上学,家里对他们文化课的要求很低;
闻鹤,男,37岁,国企中层,离异,育有一子,目前在国外出差;
于孝诚,19岁,市重点九中学生,连续两年高考失利,如今已是第二次复读,在今年高考之后,他跟沙春学习古筝,高三8月初就开学,他因此放弃了课程所含的最后两节课。
明恕没有让队员将于孝诚带来重案组,而是亲自去了于孝诚在九中北门外的租屋。
九中历史悠久,是冬邺市师资力量最好的三所中学之一,其文理实验班的学生大部分以全国排名前十的名牌高校为目标,成绩稍次的高考分数也远超一本线。
北门外是成片修于四十多年前的房屋,半新不旧,硬件条件非常一般,却因靠近九中,而租金高昂。
所有想要拥有一个安静复习、休息环境,而家里又拿得出一年租金的高三学生,都租住在这里。
对难得踏足此地的外来者来说,这儿简直像九中的宿舍楼。
晚自习还没下,明恕和易飞在校门外的小摊吃米线。
重案组虽然还没有直接接触于孝诚,但于孝诚的基本情况,明恕已经摸清楚。
“沙春的这些学生里,于孝诚最有可能成为沙春的目标。”明恕早饿了,米线刚端上来就往嘴里送,被烫得“嘶”了一声。
若是萧遇安在他旁边,多半会提醒他“慢点儿”,但此时和他同桌的是易飞,易飞比他还饿,也被烫得够呛。
“于孝诚念文科,目标是京政大,可惜两次高考都差了三分。”明恕找老板拿来两个空碗,一个放自己跟前,一个给易飞,“于孝诚家在林溪县,单亲,他初中在县重点就读,中考以县前十的成绩考到九中,直接进了实验班。”
易飞把米线挑进碗里凉着,“但进实验班之后,于孝诚的成绩就‘不行了’,高中三年,从来没有进过年级前二十。”
明恕搅了几下面,“操。”
易飞抬眼,“你操啥?”
“没进年级前二十就叫‘不行了’啊?”明恕说:“这是九中。”
易飞说:“我知道这是九中,但在于孝诚这种学生心里,进不了年级前二十就是‘不行了’。”
明恕往碗里倒醋,“高三晚自习得上到10点,我一会儿先去学校里看看,你去于孝诚楼下守着。”
易飞忙着填肚子,“行。”
夜晚的校园,有种城市里难寻的宁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高三专用楼里,大多数教室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只有极个别理科班的数理化老师还在讲卷子。
明恕来到28班——文科实验班——所在的楼层,听见一阵阵翻动书页的声响。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女教师从28班正门走出来,看到明恕时脚步一顿,“你是?”
在任何一所重点中学,高三楼都是严加管理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明恕一看就不可能是家长,更不像学校的教职工,难怪班主任王老师会突然警惕起来。
“您好。”明恕压低声音,出示证件。
王老师一看,眼中的警惕不降反增,“你……”
“借一步说话。”明恕说。
高三老师辛苦,学生熬,老师也得跟着熬,办公室人来人往,有老师,也有跑来问题的学生,断然不是谈话的地方。
王老师将明恕带到一间闲置的小教室,忐忑地问:“我们班上哪位学生出了什么事吗?”
王老师紧张不是没有道理,高考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冬邺市几乎每年都有高三学生自残、自杀、发泄性报复同学。
明恕勾出一个安抚性的笑,以萧遇安的口吻道:“我想了解一下您的学生于孝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