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虽在金陵城长到及笄才离开,却没有出过几趟门,更不要说熟悉了解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了。可樊祺提到的“梅花飘香,整条街都闻得到”她却觉得有些耳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谁说过。但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笑着打断了樊祺的话,道:“好了,好了。你就说你知道的就行了。”
樊祺赧然地嘿嘿笑。
周少瑾道:“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辂大爷家的事。”
樊祺睁大了眼睛。
周少瑾悄声道:“不过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娘,你能做到吗?”
“不能告诉我娘啊!”樊祺有些犹豫。
周少瑾笑道:“若是你娘问起你在干什么?你就说是我不让你说的,你娘肯定就不会问你了。”
樊祺道:“如果照着二小姐说的,我娘不再问我,我肯定不会跟我娘说的。”
周少瑾微微地笑,道:“我知道辂大爷的曾祖父和五房那边是胞兄弟,你帮我打听一下,辂大爷现在住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他们在存义坊住了多少年?家里平时和哪些人来往最密切?街坊邻居又是怎么说辂大爷和柏大太太的?你都记住了吗?”
小孩子谁没有好奇之心?
樊祺大感兴趣,把周少瑾的话重复了一遍,道:“二小姐,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樊祺比周少瑾预料的还要机敏,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又赏了他二两银子,“这些是给你喝茶的。差事若是做得好,还有赏!”
“二小姐,您已经赏我了!”樊祺没有要那二两银子,而是不好意思地道,“二小姐,我。我想跟着施香姐姐识字……您不如就赏我这个吧?”
周少瑾愕然,随后笑了起来,道:“行,我跟施香说一声,让她教你识字。等把施香认得的字都认全了,我就跟诰大爷或是诣二爷说。让你帮他们捧纸墨,到族学里听那些先生讲学。”
樊祺兴奋得要跳起来了,不停地向周少瑾道谢,出去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惹得在外面服侍的施香掩了嘴直笑。
周少瑾的心情也因此变明亮了不少。
她晚上点了灯帮姐姐和自己赶制夏衫,还给关老太太做了条墨绿色的马面裙。
等到各家赏花、诗会的请贴纷至沓来的时候。樊祺来给周少瑾回话:“辂大爷家的房子是辂大爷家祖上传下来,是辂大爷的曾祖父从九如巷分出去的时候买的。到了辂大爷的父亲柏老爷的时候,柏老爷把隔壁的宅子也买了下来,才有了现在七亩基地的规模。柏老爷是乙酉年,也就是至德八年去世的。听邻居说,柏老爷去世前在床上躺了快半年,那半年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暴躁不说。还骂丫鬟踢小厮的,差点弄出人命案来。要不是九如巷这边帮着出面,柏老爷没等去见阎王先进了官衙。或者是因为这样,柏老爷去世后,柏大太太觉得脸上无光,不太跟街坊邻居走动,除了回娘家,就是到九如巷这边串门,门户很严实,左邻右舍的提起来都觉得柏大太太坚贞守礼,是个贤惠人。
“至说辂大爷,从小读书就厉害,平日里除了去族学上课就在家里读书,就是出去走动,也是跟了族学里的同窗或是程家的大爷们。存义坊的人都说辂大爷是读书的料子,说不定还能中状元。大家都很羡慕柏大太太,说她是个有后福的人。”
说完,他意犹未尽,咽了口口水又道:“我听人说,辂大爷家从前只有一百二十几亩水田,两间铺子,都是租给别人,自己吃租子。还是到了柏老爷手里,柏老爷考中了秀才之后没有继续举业,开始南货北贩,家里这才兴旺起来。不仅在浦口那里添了个二百多亩的田庄,还在官街又置了六间门面,其中两间租给别人,两间做漆器生意,还有两间是绸缎铺子,都由从前柏老爷生前留下来的掌柜管着,每年仅几间铺子的收成就有一千多两……”
周少瑾想了起来。
她生母庄氏去世的时候,她嫡亲的曾外祖母,外祖父都已经去世,庄家的书画字帖金石还有些现银等都留给了她的生母,房产地亩等留给了那个出了五服的便宜舅舅。那时候父亲周镇还没有金榜题名,生母去世后,便宜舅舅曾经上门来讨要过她生母的嫁妆,父亲不愿意因此而坏了母亲的名声,拿出两千两银子到官衙里立了字据,这才算是和她那便宜舅舅了断了此事。
但她那个舅舅不是个安分的。
就在两年前,前世今生加起来应该是十七年前,她的舅母想着法子找到了她,说是她舅舅赌博,把祖上传下来的家业都输光了,如今“连老太太的陪嫁,就是那间两阔的小宅子也要卖了……那是多好的地界,入了冬就满街的梅花香,不知道多少读书人想在那里买个宅子。二小姐要是再不管管,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拿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就都要贱卖了,二小姐好歹拿几百两银子出来给你舅舅救救急”……
她自幼失怙,对外祖父家里根本不了解,对庄家留下来的东西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她当时只觉得难堪,竟然败落到了这个份上,连她这个人寄人篱下的外甥女的银子也要哄骗,她既不愿意也不知道怎么办,把事情全都交给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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