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
贝芷意的眼皮又开始狂跳。
“维克多不见了。”他低沉着嗓子,湛蓝色的眼睛盯着贝芷意,“晚上不用等我们的门,把基地大门锁死,我们如果回来了,会敲门。”
“基地这里有联合国保护不会出事,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一定不能走出基地大门,每天下午的英语课也都停了。”
“等我们回来。”依坦说完就走了,没给贝芷意消化消息的时间,也没给她问问题的时间。
红树林方向的浓烟变成了黑色,隐隐的变小了。
基地仍然是那个样子,各国旗帜飘扬,所有的东西井井有条,她下午特别清点过发电机和蓄电池,按照和安的说法,他们基地哪怕被隔绝,也能活半个多月。
她像迎接台风一样,锁死了所有的门窗,呆坐在大厅里,开了一盏最小的灯。
和那次病毒事件一样,她这一次仍然并不害怕。
火势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
海上巡警来灭火的人很多,岛上也有灭火队,这场大火来得离奇,但是灭火的人其实很多,她在远远的也能看到火势已经变小,依坦回来的时候,身上虽然有碳火的味道,露出来的皮肤都黑漆漆的,但是绝对没有受伤。
只要人没事,其他的损失都是可以弥补的。
他们没回来,是为了维克多。
队里面年纪最大最温柔想事情最周全的维克多,她一直觉得最不可能出事的人,不见了。
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擅自行动的人,哪怕这片红树林是他好几年的心血,他也绝对不会贸然行动。
他记挂着他的小孩,他和依坦都很惜命,同和安拼命三郎一样的个性不一样。
她对偷猎者的信息知道的很少,她只知道南面可能住着偷猎者的头目,可大家都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些人要对付的只有一直以来和他们对着干的和安。
维克多其实什么都没干。
他是和谁都不会交恶的个性,和岛民的关系不亲密但是也绝对不算坏,他在这个岛上向来只低调的研究他的红树林苗,平时除了同和安他们打闹吵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他培育好的树苗数据翻来覆去的看。
维克多,是个学者。
他在岛上的这片培育基地还是村长批给他的,据和安说是花了钱租的,那块地和基地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高高的围墙也没有插上各国国旗。
可是今天毫无预兆的就起火了,在雨季还没有完全过去的潮湿的热带岛屿上,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烧了起来。
贝芷意又起身,把仓库里所有的干粮都按照一人一日份包装好,拿出箱子里的矿泉水,用绳子一捆一捆的放成他们方便拿出去的样子。
又整理出很多烫伤擦伤的药膏,抗生素,消炎药,药品的英文单词她都不太熟,她就抱着所有的药跑到电脑面前一个个查好,上面贴上使用方式,中英文都有。
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忙些什么,这是个她完全陌生的国度,她现在经历的事情,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会经历的事情。
她只能按照依坦刚才出去的样子,把他们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放好,然后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大厅。
她想,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保持基地内的秩序,她按时发送日报给总部,学着和安的样子把室内植物都搬到晚上应该在的地方,然后再检查了一遍门窗。
她不能添乱。
她什么都不会,唯一会做的,就是给他们留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她在大厅里抱着抱枕,盖着毯子,蜷缩着身体迷迷瞪瞪的时候,想起和安说的,他说这里会很苦。
她在很昏暗的光线下叹了一口气。
真的很苦……
不是物质条件的,而是像病毒信和现在这次一样,你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和安,在这样的地方,做了五年……
贝芷意又叹了一口气。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明是一个晚上睡觉做噩梦的时候,会叫妈妈的人啊……
***
那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回来。
天亮了之后,最先敲开基地大门的人,是依坦。
“我同和安换班,我先洗澡睡觉。”这是依坦同她交代的唯一的一句话。
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破了,露出来的皮肤有划伤的痕迹,贝芷意在他洗澡的时候,在门口放了她昨天准备好的医疗包,然后又回到了仓库里,开始折腾她的库存。
她不想让依坦看出来她担心的都快要疯掉了。
从昨天早上醒过来开始,她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见到过和安,维克多不见了,她不知道搜救的情况怎么样,她只能看到依坦累到一句话没说就一边擦药一边睡着了。
依坦再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贝芷意和昨天一样准备了中饭,并且把干粮和水放在了他包附近。
“我去把你男人换回来。”依坦扒光了碗里的饭,声音很哑,“你记得要逼他睡觉。”
“维克多呢?”他越不提,贝芷意就越担心。
“这个岛不大。”依坦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停了一下,“我们有十个人,轮换搜两天就能搜完。”
“救人的黄金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巡警已经停了岛上所有的船,我们还来得及。”他用的是救人这个单词,并不打算隐瞒这次事件就是人为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