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并不受他的礼,只是抿抿唇说:“秦王殿下不必如此。”
几人又在殿中说了几句,晋元帝便同几位王爷上朝去了,留下几位王妃陪着新后在殿里吃点心。
宁安容坐在上首,单单喝了口茶,听豫王妃与秦王妃两人说着话,突然笑道:“静王妃怎么不说话?”
白果猛然被提到,忙起身道:“见两位王妃在聊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白果素来不太懂这些,只做旁听也是好的。”
宁安容闻言,笑意更大了些,意味不明说:“也是,静王妃自与她们不同,双儿稀少,惯然有些女儿家爱用的东西京里都是顾不到你们的,不妨日后多进宫走动走动,听得多了也就明白了做女子的好处跟优势。”
她话里语气古怪,原先聊着小话的李仙儿与豫王妃便住了声,只双双拧起眉心。
白果也察觉到了新后言语中对双儿的贬低,只抿着唇说:“皇后娘娘说的是。”
宁安容见他是这幅没脾气的样,不由胆子更大,轻笑着跟身边人说了句话。不多长时间,殿里缓缓走进来个姿态秀丽的宫女,对方眸如星黛,整个人身上透着顾男人惯爱的娇憨之气,见了殿里的几个主子,莲步轻移:“婉和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拜见豫王妃,静王妃,秦王妃。”
宁安容坐在主位之上,抬手将人叫起,又看向白果,缓缓道:“本宫虽是刚登上后位不久,对几位王爷也不太熟悉,但静王府上素来少有女眷。先前静王妃不曾入府,想来是静王不曾开窍,如今静王妃进了门,便要对静王的后院撑起一份责任来。”
白果不知宁安容卖的什么关子,微微皱了一下眉,起身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宁安容便又说:“如今静王府后院虚空,你做为王妃,又是双儿,在孕育皇嗣上是有所难以披及女子,本宫想着新妇面皮薄,便只做个坏人名声,做主将这名宫女赐给静王,只先从个侍妾坐起,待有了皇嗣,再给她抬身份也好。”
那宫女闻言,不由红了脸跪在殿中,怯怯地抬眸望向白果。
新婚第一日便要迎接婆婆赐下的女人,饶是普通家宅里的正妻都是忍受不了的,李仙儿虽以为宁安容这一手做的蠢笨至极,却偏又戳中了白果身为双儿,生育困难的命脉,不由为白果狠是可怜地叹了口气。
但白果面上却好似并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闲心去打量那跪在地上的宫女。
宁安容见状,一双细眉微微蹙起:“静王妃?”
白果从那宫女身上收回视线,突然露出个有些无奈的表情来:“皇后娘娘为殿下赐下的宫女,白果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您也知晓殿下他脾性素来暴戾,更是个嗜血的性子,白果只怕娘娘赐下此女不得殿下喜爱,便如府上那些奴才般,一剑打杀了去……”
说到此处,白果仿佛看到了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只怜惜地向那宫女看去:“可惜了。”
第76章
宫女婉和听到静王妃不似作伪般叹息的语调,整个纤瘦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打了个颤,原本期期艾艾的表情蓦地一变,眸中露出巨大惊恐之色,下意识求救得看向上首座位上的宁安容。
新后宁安容脸色也不甚太好,皱眉看向白果:“静王妃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便说静王再是暴戾之人,还能随意打杀身边人不成?”
白果笑笑,并不作答。
宁安容铁了心要膈应静王夫妇,不顾那宫女惊慌害怕的瑟缩,似笑非笑下直接喊了内侍,吩咐他们替静王妃直接将人送到静王府上安置。
李仙儿垂眸,掩去眼底对新后的嫌弃之意,豫王妃看向座上的新后,平静的表情中也带着些不可置信的不赞成。
晋朝的规矩里,皇后为后宫之首,出去月初需向太后请安以示孝道,旁些时日都是可以免了的。赵太后在晋元帝登基后便长年礼佛,除掉每月月首,很少会接见宫妃,宁安容被封后后只听了赵太后三日训导,便也如其它宫妃般每月往寿康宫。
今日并非月初,却是白果入静王府后头一次进宫请安,按规矩还要去给赵太后磕头,便是因着这个,一向话少的豫王妃浅笑着开了口:“这会儿太后娘娘也该起身了,儿媳等还需去拜见太后娘娘,便不多叨扰皇后娘娘了。”
宁安容自然是不好再留,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眼下心里正舒坦着,便挥了挥手:“去罢。”
出了大殿,白果面上并不显出多少气愤,但李仙儿性格素来直白,三个妯娌王妃一同走在一处,忍不住叫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离地远了些,才开口说:“这新皇后才当上几天啊,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豫王妃拧了拧眉:“四弟妹慎言,皇后娘娘毕竟是我们长辈。”
宁安容与李仙儿双双未出阁前便是京中两朵有名的富贵花,她们才名相仿,本就是处处针对,后来到了选秀时,宁家把女儿送进了宫,与之不对付的李仙儿便也求着家里让她进宫,想要一较高下,谁知也是造化弄人,宁安容被晋元帝留用宫中,成了接替她嫡姐的继后,而李仙儿则是被秦王谢诚求娶做了秦王妃,两个年纪一般大的闺中劲敌突然就一高一矮地换了个辈分,可算是让总想压过宁安容一头的李仙儿气到胸口痛。
是看不惯新后做派,也懒得去给宁安容什么好脸色,又仗着家世高身份高,也没什么不敢说。不过豫王妃虽看起来温温柔柔,却偏有着种年长嫂嫂的威严,她一出口,宁安容只好缓缓把话音落了下去,不再多说话。
倒是豫王妃叫停了李仙儿,却又怕白果心里难受多想,便劝了两句:“静王妃若是心里难受也莫要憋着,左右不过一个宫女,回去将人教老实了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况且你如今刚过府,正是要好好与静王殿下培养感情,别因一个小小侍妾,与家里爷们儿离了心。”
这话说出来,李仙儿极不赞成,秦王谢诚是个贪花好色,喜欢往女人堆里扎的,她刚入府那阵子见着秦王后院里那群莺莺燕燕直接气到胸闷气短,哪个做正妻的能忍受丈夫每天歇在那群狐媚子的屋里?她一个被家中娇养着长大的天之骄女可受不了这委屈,才不管伤不伤夫妻感情,只仗着背后娘家撑腰将那些女人一个个收拾老实了,心思不好的该逐出府逐出府,有些实在可怜的便给她们银子送她们出府谋生,另寻出路,之后再见秦王动起那点儿花花肠子,直接上手揍便是,至于夫妻感情?
李仙儿冷笑着想,有些人给他面子就能立刻蹬鼻子上脸,这不给面子了又贱得开始往你身边贴的热乎,现在谢诚身边没了那些莺莺燕燕,还不是只能天天留在自己的被窝里还得好声好气哄着她?
当然,这只是李仙儿的想法,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跟豫王妃说的这般,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为了家宅安宁嘛。
她自觉白果是个脾气软和的,便觉得新后给她这位小三嫂下绊子的事儿也只能忍过去了,偏没想着白果仔细听完,却浅笑着回了豫王妃一句:“二嫂说的有理,但若是豫王殿下的母妃也要赐人给豫王殿下,还言说直到对方诞下豫王殿下的子嗣便给其抬身份,二嫂也会如刚才劝弟弟时说的那样去忍吗?”
孩子是豫王妃心底不能言说的痛,她出嫁前听从的教导从来都是为妻者需大度能容忍,出嫁后她心中谨记这一点,豫王为人憨厚,却也不妨有些属于男子的霸道,后宅妾室虽比不得秦王府上那般莺燕成群,却也有七八颇得宠爱的侍妾,虽然心底难受,但豫王妃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只在府中对那些侍妾争宠的戏码眼不见心为净,可谁知正是这般,才助长了那些侍妾的嚣张气焰,直到她腹中怀上胎儿,那孩子却因着后宅倾轧,尚在她腹中未曾出世就成了牺牲品……
眼中闪过些许恨意,豫王妃蓦地回神看向白果,只见对方眸光清澈,面容尚且透着些许稚嫩之色,不由叹出口气,缓声道:“是我想错了。”
白果闻言笑起来:“前面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了。”
话题就此终止,三人一同进了寿康宫,只见赵太后早就穿戴好了坐在殿中央,而素来体弱多病的张贵君正笑着与赵太后说着话,见三人一起进了殿,不免又笑着打趣说:“皇后娘娘的寝殿中是有什么叫你们移不开眼的宝贝不成?太后娘娘今儿为了静王妃专程起了个大早,好等你们几个不来。”
赵太后笑着说:“是这样,你们再晚来一步,哀家就要带着张贵君去御花园里赏桃花了。”
三月桃花开,皇宫中的桃花开的极艳,真是景色最好的时候。
李仙儿听了,脸上也带了笑说:“太后娘娘可不能偏宠张贵君,也带孙媳去看看嘛。”
赵太后上了年纪,就喜欢看见活泼开朗又讨人喜欢的小辈,何况她素来最是宠爱秦王谢诚,爱屋及乌下对李仙儿这秦王妃自然也是宠爱的紧,只将她叫道跟前笑骂几句:“今天是你三嫂来拜见哀家的,若是哀家跟你去看了桃花,那你三嫂可是要哭给咱们看了。”
白果安静地站在豫王妃身边跟赵太后请了安,抿了抿唇,露出个清湛的笑:“太后娘娘说的是。”
当初白果进宫选秀时还不过是个稍显瘦弱的双儿,后来虽又曾进宫了几回,赵太后对他印象却到底还停留在去年选秀时,眼下大半年飞逝而过,白果认回舅舅,又有了处处都照顾他的表哥,行事举措都已不似当初那个瑟缩腼腆的半大少年,而面容出落地更是令人惊喜。
赵太后在心底感叹两声,笑着叫白果上前,只说静王倒是个有福气的。
“入了静王府,便好好的。”赵太后虽与谢临不甚亲近,但却到底有一番慈爱之心,“临儿他虽说脾气差了点,但总归也是个好孩子,绝对没有外面传的那般夸张。”
白果心头一暖:“太后娘娘,白果晓得。”
赵太后拍拍他的手,将早早准备好的珠翠串儿递给白果当做新婚后的见礼,便又看向张贵君,担忧道:“早说了我这个老婆子不要人多陪,你还来得勤,也不想想你那身子素来是个差的,眼下这天儿瞧着是暖了点,却还是容易着了凉风,且还是叫太监几个看着点风,待风停了便快些回去罢。”
张贵君身上穿的比旁人多了一层的衣裳,手里还抱着个手炉,面上却依旧丝毫血色也无,只有一张苍白病弱的脸漾着些温和的笑意:“臣妾这身子便是多年如一日的,您只管陪这几个小的说说话,不必担忧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