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恪见两人都回了府,一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仿佛是侯府透明人的白果,好奇中夹着些探究地打量白果几眼,到底忍不住问道:“迎亲跟送亲的队伍看着都走远了,咱们也该出发了吧?”
作为侯府中的年长后辈,他们二人晚些时候是需要去顾府陪席敬酒的。
“……嗯,我们也该走了吗?”白果一脸没睡醒地揉着眼,眼皮仿佛是在打着颤,说话小声又慢吞吞地。
白恪看着他把自己眼角搓红了一片,着实觉得好笑不已。
白恪是姨娘所生,六岁被送往书院读书,之后便几乎没怎么归家。他对白果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被何氏故意冷待的府内嫡长子,但嫡庶有别,再具体的李氏从不跟他讲,他一人在外就更不知晓侯府里的那些腌h事了。
这次回府,白恪只听李氏说正是这位嫡子被皇帝赐婚给了静王,便不由对白果本人产生了些好奇,想瞧瞧能被皇帝亲自指婚为静王妃的侯府嫡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而现在,比起白意的骄纵,白果表现出来的性格已经让白恪觉得舒服得多。
但白果可不知道白恪正拿他与白意做比,只是用力拍了拍脸颊,想努力让自己变得精神些。
说来白意出嫁,他却因被晋元帝赐婚成了板上钉钉要做准王妃的人,身份变得一时金贵,所以临到白意出门,便被忍着不喜的何氏抓作壮丁,派人叫他去了白意屋里,硬是被按着陪白意坐了一整天,说是替他这嫡亲的弟弟攒福气。
白果不想在这关头招惹何氏,就一宿没睡,而这会儿他困得不得了,差不多要白恪唤了轿夫过来,才勉强有了点精神。
昌平侯府跟顾府隔了三条长街,白果趁着这段路在轿子上睡了会,但还隔着不远就被顾府门外的鞭炮声给震醒了,掀起轿帘往外面看,顾府大门口宾客如云,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下了马车,下人去停轿,白果以前没出过侯府们,除了进宫哪一次,这回还是第一次站在皇城的街角下,周围又是人来人往,就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他紧紧跟在白恪身边,一边好奇打量着身边街景,一边生怕跟白恪走丢。
白恪同他笑笑,眼底倒也没什么偏见的意思,带着白果慢慢往顾府门前走去。
“你们怎么才来。”一个穿着海松色锦袍的少年在顾府门口见到他们,上前拍了白恪的肩膀,眼底隐隐有些不耐,“我父亲都问了你们好几回,还以为你们是不是路上出了事。”
白意出嫁,送亲的便是他的两位亲舅舅,眼前说话的这个少年眼宽鼻阔,便是何氏长兄之子何青,与白恪有过几面之缘,但皆不相熟,跟白果就更没见过。
要是放在平日,何青才不屑与白恪这等庶子打交道,但奈何今天日子特殊,他只能忍着脾气道:“快跟我进去。”
白恪耸肩,朝白果丢过一个无奈的眼神,白果抿唇莞尔,默默摇了摇头。
顾家嫡长子大婚,虽说是个落末许久的末流世家,但因为娶的是昌平侯家公子,所以京中世家贵族也给足了面子,不少亲自上门道喜。
何青带着白果两人往里走,路上有碰上不少世家子上前跟他打招呼,什么李家少爷,孙家叔伯,林家姨母,五花八门地什么身份的人都有。白恪跟白果跟在他身边默不做声,何青鼻尖轻哼,整个人却得意地很。
顾芙作为顾子修的胞妹,远远就看见何青带着的人往摆宴的院子里走,她招待过一位前来道喜的闺中小姐妹,脱身后满脸笑意地迎上前,热情问:“何少爷,这两位公子跟少爷我竟瞧的面生,可是侯府来的贵客?”
何青见顾芙今日一身桃粉色裙衫,趁地她整个人腰身愈发纤细,肌肤晶莹剔透,眼睛不由直了直,嘿嘿笑了两声才说:“芙妹猜的没错,这是侯府的大公子跟三少爷。”
顾芙眼底笑意淡了些,没再跟何青搭话,反而拿着帕子上前亲热地挽住白果的手臂,边带他往里走,嘴上边说:“既是侯府公子,那就是亲家了,还不快快入座吃些喜酒,莫要拘谨。”
白果很少与人贴的这样亲密,顾芙这般热情让他略有些不自在,说不上的别扭,但也不好推拒。
好在顾芙拉着他走了两步就松开手,让白果偷偷松了口气。
“大公子是不喜欢我离的太近?”顾芙轻笑着问他。
白果红了脸,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脸上纠结的小表情直把顾芙给笑开了怀。
两人去的是双儿跟女眷的宴席上,而白恪跟何青早早就被别家少爷引到另外的几张桌子吃喝去了。顾芙带白果入了坐,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局促,倒没急着走,反而帮白果小声介绍了一下桌上几位姑娘公子的都是哪家的。
白果自然是感激顾芙,但两人低声说话的时间一长,旁人的视线也经不住落到二人身上,小声嘀咕议论起来。
“那就是昌平侯府的大公子?长得倒是挺清秀,但瞧着有股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的,也不知是哪里入了静王殿下的眼。”桌上一个年轻小妇人吃完一块糕点跟左手的小姐妹低声说着,眼里似有轻视亦有羡艳。
“不过是陛下指婚罢了,哪就说静王殿下也喜欢了。”小妇人的姐妹不赞同地摇摇头,又说,“不是说今日顾家着实来了几位大人物?似乎除了太子殿下,豫王、静王、秦王三位殿下竟是都到亲自喝喜酒来了!你说,若是静王殿下对这御赐的王妃果真满意,又怎么会不过来看他?”
“真的假的?”旁边有听两人讨论的双儿也插进嘴,兴奋说,“三位殿下都到场,那这顾家还真是有大脸面了!”
“可不是。”
其余人隐约听到三位王爷一同到场,心中不免多了些震惊,但紧接着,他们落在白果身上的隐秘视线就不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与轻视。
毕竟只看白果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局促神情,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对方根本不清楚今日静王也是来了顾家道喜的,由此可见两人关系也并不亲密。所以说,是皇帝亲赐的准王妃又如何,嫁到静王府里不得静王喜爱不还是白搭?
白果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心里需要怜悯的对象,顾芙给他说完桌上几人的来历跟身份后便起身又去招待新来的世家小姐跟公子,他便只一人安静坐在角落里,吃着眼前盘子里的糕点,时不时静静听身边的几个姑娘公子聊京城里的八卦事,倒也觉得新鲜。
正黄昏的时候,京里起了风,吹进院子里的风带了些凉意。
白恪与何青坐在一处,他没心思去听何青跟旁边的世家少爷们聊那些纨绔事,目光只落在院子外的一条小道上,树叶卷起又被吹落,有年轻姑娘的裙摆被吹风起一脚,露出精致的绣鞋——
等等!姑娘?
白恪突然抬眼,一道熟悉而纤细的身影迈着碎步偷摸着跑进拐角的走廊后消失不见。
刚刚那个背影不是……雨薇?!
可她怎么会在这儿!
从椅子上倏地站起,白恪的动作吓了何青等人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何青眉头皱了起来,也不跟旁边的几个少爷喝酒了,烦躁地拉了白恪一把说,“还不快坐下!”
白恪回过神,歉意地朝众人笑笑说:“我刚才仿佛是看到了一个相熟之人,诸位继续吃喝,不必管我,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挣开何青的手,朝院子外面匆匆跑去。
“犯病了他?”何青喝的上了头,低声咕哝了几句昏话,也是不高兴地转移话题说,“你说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咱们的大新郎顾子修来敬酒?”
“许是前院里太忙,走不开。”有世家少爷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囫囵说,“毕竟三位王爷突然亲自前来道喜,子修肯定是要先顾着这三位的,你得理解理解人家。”
何青撇了撇嘴道:“也是。”
众人说到这自然又是一番吃吃喝喝,一时也没人再去在意起突然离开的白恪了。而距他们不远处双儿跟各家姑娘们的宴席那边,原本正热络聊天的众人却也因一人的前来变得安静下来。
“问大公子安。”许小眼屁颠屁颠地走进院子,瞧也没瞧整个院子里的世家小姐又或者其它双儿公子,直奔了喜宴角落处白果的坐的位置,面上带着恭敬而不失礼节的笑,“天气有些凉,静王殿下想着公子今日来的时候应是没有多穿,又怕您着凉,便嘱咐奴才将这件披风给公子您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