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与平嬷嬷在白果身上用尽十八般武艺,不过短短七日过去,就让原本在府中毫不起眼的嫡长子撑起了一个世家公子本应有的架子。
系统:虽然是个空架子。
“这身行头进宫怕是不符规制,还是要让绣娘们继续赶制一件更精巧的。”主院的一间精致小屋中,平嬷嬷拿着件练色直襟长袍翻来覆去地同何氏派来的丫鬟挑剔款式过于老旧,面料也不好,“这料子太粗糙。”
“嬷嬷不知,今年下来的好料子府里是有数的,前头给公子姑娘还有各院的姨娘一分,早都做了成衣,就连夫人库里也只剩几匹去年的缎子。”丫鬟撇嘴说,“而且下月初八是二公子与顾家少爷成婚的大喜日,绣娘那头正熬夜赶织凤冠霞帔,实在腾不出人手。”
平嬷嬷闻言,眉头皱得深:“进宫选秀是面圣,公子仪容乃头等大事,若开头便失了仪容,那就是御前失仪的大罪,牵连整个侯府!”
丫鬟一听,大惊失色,哪里还敢说别的,悻悻地地去找何氏了。
“大公子莫要听旁边人讲话走神,老奴且问您,这杯茶又是如何滋味?”
这边,白果一身竹青色的崭新长袍,同桂嬷嬷一起坐在案几旁安静品茗。
已经连喝了几壶茶水,白果抿抿嘴,口里涩的很,小腹也涨起来,但桂嬷嬷看起来还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
倒不是为难他,只是桂嬷嬷此人严厉惯了。
经过七日,白果已经从两位嬷嬷口中得知了何氏要安排他进宫参加选秀的事。但与白雨薇的哭闹不同,白果几乎算得上坦然地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十几年都被困在侯府偏院的少年人来说,被大多数人视为华丽牢笼的皇城,还真称不上“笼”这个字。
左右再不会比侯府更差了,白果单纯地想。
品茗过后,就到了每日用饭的时辰。托两位嬷嬷的福,为了给白果进行全方位的礼仪教导,整七日,白果用膳时便没见过桌上有一样重复的菜式,同样,在不同菜式上,夹菜抑或斟汤,也各有要求。
虽然学起来有点累,但肉眼可见的,白果却被两个嬷嬷喂胖了整整一圈。
晌午小憩过后,白果在学习礼仪的屋子里慢慢睁开眼,看见桂嬷嬷正半睡半醒地靠在床头一侧,显然是在床边一直守着的。
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暖意,白果小声在脑海中说:“神仙神仙,我觉得虽然嬷嬷们嘴上总是严厉,可她们跟侯夫人不一样。”跟现实中说话磕绊不同,习惯了脑中对话,白果与系统的交流几乎毫无障碍。
相处几日,系统早摸清了白果的性子,虽然对“神仙”这个称呼有点无奈,但前头它把逼给装过了,现在就还是得继续装下去,深沉道:“她们二人,也算得良善之辈。”
“神仙说良善,那嬷嬷们肯定是好人。”白果弯弯眼睛,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好人是会有福报的对吧?”
系统不忍心跟他说出“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种话,只哄他说:“……当然。”
下午,平嬷嬷安排给白果的是书写毛笔字,写小楷,誊抄的是《孝经》。
“在宫里,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以孝为先的小辈。”桂嬷嬷研着磨,状似随意感叹道,“当年淑贵妃娘娘在世时,曾为太后娘娘誊抄数本百孝经,太后娘娘感念其孝道,历来在宫妃中对淑贵妃娘娘最是抬举宠爱。”
“淑、淑贵妃、娘娘?”白果停下笔,好奇抬眸。
皇宫大内对白果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还是两位嬷嬷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宫里的贵人,虽然是位已逝的后妃。
“桂嬷嬷说的是宫里的旧事了。”平嬷嬷拿起白果誊抄过半的孝经,满意点头后接话道,“当年,淑贵妃娘娘出阁前为当朝太傅嫡长女,也是名冠京华的第一才女。嫁与当今后,娘娘第二年便诞下一子,便被加封了贵妃,荣宠无限。说起来,大公子在侯府中,可曾听说静王其人?”
白果摇头,心底略有羞窘。
他自幼从未出过侯府半步,府中也素来无人同自己交好,对外……自然一无所知。
别人说他傻,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
“静王乃当今三子,淑贵妃娘娘便是其生母。虽说静王殿下不比太子,却也是风仪之姿,清贵非凡,非常人所能及,在一众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平嬷嬷语气中不觉带出几分不易查的赞叹,之后又浅笑道,“待大公子日后进了宫中,便可亲眼一睹静王风姿了。”
白果眨眨眼,虽不知这静王容貌到底有多好看,风姿又有多出众,但只凭平嬷嬷不遗余力的夸赞与吹捧,却足以让他在心底对静王烙下些许印象。
“嗯,不错。”前面说完静王其人,平嬷嬷又恢复往日刻板的模样,“大公子字迹越发娴熟了,明日起习字可先放下,改成随桂嬷嬷练一练琴技。”白果见状也收了心,继续跟着两位嬷嬷学习起来。
又过了两日,表面上平静的昌平侯府突然被刚从郊外游玩归来的二公子给打破了。
“贱婢!是谁给你们狗胆来动本公子库里东西的?”白意脸上泛起怒色,一脚踹翻身边跟着小厮,“本公子几日不在,你这狗奴才就是这么给本公子看院的?!”
小厮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说:“二公子!二公子饶了奴才们吧!是、是夫人吩咐我们做的!不然就算给小的们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呀!”
“是母亲?……你若是骗我一句,本公子回来揭了你的皮!”
白意自然不肯相信小厮的话。何氏素来疼他,且被拿走的那匹锦缎早说好了是要留给他下月出嫁做添妆的,母亲怎会出尔反尔?
可再追问到何氏身边,又见何氏亲自点头后,白意就更不敢置信了。
“娘!你竟然拿儿子的添妆去给那个野种做新衣裳?”白意忍不住大喊,却被何氏捂了嘴。
“不过是匹绸缎,意儿你且忍耐一回,等娘送人进了宫,就再给你寻一匹更好的缎子来做添妆。”何氏一面安抚他,一面转移了话题说,“前几日与顾家少爷去郊外玩的可曾开心?”
白意压下怒火,眼神四处乱窜,神色地敷衍说:“还行吧。”
何氏笑笑,拉着他的手同他慢慢讲:“我儿可别小瞧了顾子修,他虽只是小小一位翰林院编修,身后却靠着豫王呢,且他性格温和宽厚,日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少不了好日子在后头。”
白意撇嘴:“可我怎么看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整日里之乎者也地挂在嘴边,真烦死人了。”
何氏叹气,见白意浑身还是一股小子的娇蛮之气,不免又留他多说了些。
正院另一头的小屋里,白果刚换上绣娘赶制好的新衣。
平嬷嬷替他整理好前襟,再挂上玉佩,面露赞色:“大公子如此穿着,俊秀清隽,可堪世家子弟仪容之典范。”
白果头一回被夸,脸红成了苹果,本来自然垂放外侧的双手突然无措摆放起来。
桂嬷嬷笑他:“大公子不必这般紧张,快快放松些。”
“哼!”
一道冷哼声贸然从门外传来,白意原本便憋着一股气,而此时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