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简直受宠若惊,忙鞠了一躬,拿手在身上搓了搓,才满口谢着,把小老虎的香包接了过来。
他家小孩不过四五岁,早瞅见这绣工精致的香包时眼睛便看直了,只是不敢动,这会儿他爹把东西接过来,他又知道是给自己的,忙欢呼一声,抢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着。
祁垣看着小孩直笑,直把人家孩子看的脸色红成一片,他才转过身,拿了小折扇扇着风,准备叫卖自己的东西。
日头渐渐升起,集市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虎伏只当自家少爷过来看看,见集上开始上客,她便跟摊主借了个凳子,让祁垣在后面坐着歇息。
谁知道祁垣不仅没坐下,反而撸了撸袖子,小折扇“啪”地一甩,大声吆喝了起来。
“诸位老少爷们,姑娘小伙!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人看!您往这边走一走来……”他边吆喝边拿了香匙,从坛子里轻挑出一点香粉,朝街上一吹,“这个香,除臭理气能避瘴,端阳就得它帮忙……”
少年声线清朗悦耳,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顺口溜,唱地有板有眼。虎伏几人和众摊主都被惊地目瞪口呆,远处的人都伸着脖子望着赶,想看是什么情况。
祁垣脸上也有些发热。做买卖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集市上哪有端着架子等客的?便是他们齐府,如果是赶上集市在外面摆卖东西,也一定是要吆喝的。这些唱词儿都是香铺小二熟知的,有时候是为了卖货,有时候是行道规矩,都这样卖,听着也热闹。
他刚开口的确有些难为情,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便豁出去了。
集市才开,这边的摊子便聚起了一波人,有眼尖又买过他们东西了,二话不说便挤到前面,点了名的要什么香丸什么香饼。
虎伏和两个小丫鬟忙着点货收钱,祁垣见吆喝的好,便干脆搬了凳子继续。
徐瑨这天去大理寺办了点事。这天大理寺本来休假,帮他办事的几位同僚出来后都要去给家人买些香囊,徐瑨一时兴起,便一块跟着了。
然而才往里走没多远,便见前面的某个摊子前挤满了人。
而那个整日跟自己做住一起,脾气跟个小少爷似的祁垣,正边擦着汗,边弯腰跟人说话:“您问什么?这个?这个是金毛狗儿。金毛狗儿专门避五毒,干木瓜能去汗渍……您这眼是观宝珠,嘴是试金石,来送你点考究考究……”
小少年拿香匙挑了点,“噗”地一吹,香粉散开,扑了那人一脸。那人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香雾中少年含笑,眸光一转,不期然扫到了他这边,那张被香粉扑的花哨的小脸便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徐瑨:媳妇好辛苦……
ps:
符姐姐不是雷哦~不用担心(⊙v⊙)
第33章
虽然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眼,但徐瑨也差觉出了祁垣的尴尬。
自古以来“儒生不言富”,本朝虽有一些理学之士弃儒就贾,但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文人都以清贵为荣,便是要做些什么,也都让下人或者亲戚来做。
方成和那种卖卖书画的尚还算风雅之事,都被很多人当成谄诈轻薄之徒,像祁垣这样干脆跑到集市上来卖香品的,这在国子监里可真是独一份了。
今日跟自己在一起的几位是大理寺评事,平日便不喜欢商贾之徒,认为他们多奸伪。徐瑨略一转念,便收回目光,匆匆引着那几人从另一旁走远了。
祁垣才跟虎伏要了个香包过来,回头便眼睁睁地看着徐瑨自己摊子前打了个转,远远地走开了。
他愣了一会儿,又踩在凳子上垫脚往远处一看,见那几人越走越远,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他自然知道在这经商买卖不怎么体面,倘若今日遇到的是任彦,对方便是翻白眼说风凉话,他都不会觉得如何。但徐瑨不一样,他一直拿这人当朋友,甚至还想着送他个香包的。结果这人却躲着他?
祁垣瞪着眼看了会儿,直到那几人消失在拐角处,才一肚子闷气地跳了下来。
好在这边的东西已经卖得很不错。虎伏他们上次卖的香丸招揽了不少回头客,今日祁垣又好一番叫卖,不到中午,他们的带来的东西便全卖光了。
家里还有不少存货,祁垣怕一时有一时没有的笼不住回头客,所以决定剩下的部分他们这几天慢慢卖,再留一些下几次集市的时候用。至少要撑到自己把新的一批做出来
端午前后香料价格上浮,估计十五日左右大约能回落一些,到时候自己趁着放假小做一批便可以。等到六月份行市稳定了,再看情况稍屯些货。
祁垣心里盘算的明明白白,一时又看不出这孙姓摊主是否可信,犹豫半晌,只取了半贯钱给人算是答谢,随后便让虎伏去叫车,一行人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的两天,祁垣的香丸一如既往的紧俏,每次都是才摆摊没一会儿就被人一抢而光。之前那个说要“芙蕖”衣香的美貌丫鬟也找了过来,却是再次跟他们定那芙蕖香味的香丸香饼子。
这次祁垣满口应下。只是交货日期往后延了延,芙蕖香丸的窖藏时间长,他现在手头没原料,最快也要下月中旬才能给对方交货。
那丫鬟倒也不介意,只是问:“既然这香还没上市卖,那麻烦小兄弟回去问问,以后这芙蕖衣香以后只卖给我们?”
祁垣没想到现在就有人想垄断他的东西了,眉头一挑,警惕地看着对方:“姑娘这是合意?”
那丫鬟笑笑:“实在是我家小姐最爱此香,如果你们老板愿意将此香制成私家香,那价钱自然也由他说了算。”
这意思便是要重金买断了。祁垣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不由思索起来。
“如果老板实在不同意,那至少八月之前不可卖给别人。我们小姐愿双倍价格买下所有芙蕖香。”丫鬟含笑看了祁垣一眼,从袖子里拿了掂银子出来,轻轻搁在摊子上,笑道:“麻烦小公子帮忙带话了。如果事成,必有重谢。”
祁垣意识到对方拿自己当成了伙计,眨眨眼,顺水推舟道:“带话是应当的,只是这位姐姐,为何八月之前不能卖给别人呢?”
那丫鬟似乎惊讶他有此一问:“六月到八月有试香会,小公子莫非不知?”
祁垣一愣,连连摇头,“我们都是才来的。什么都不懂呢。”祁垣笑笑,“不知道这试香会是什么?”
那丫鬟打量他一眼,见他脸白细嫩,便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每年六月份,京中制香高手便会举行‘试香会’,先试香料,再试香品。去年时这试香会由礼部接管,所以规模便大了些。今年太子在礼部历练,说要把试香会变成一桩举国盛事,所以时间定在了八月份,到时候天南海北的制香世家,民间高手,都要来京城参加大比呢。”
祁垣呼吸猛的一窒。
全国大比?那扬州家里肯定是要来人的!到时候来的会是谁?父亲?大哥?还是管家?
他原本算着今年够呛能安排好彭氏,没想此刻柳暗花明,他虽然回不去,但家里要来人了!
“此话当真?”祁垣急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那丫鬟被他惊了一下,轻轻拍了下胸口,道:“自然是真的。二月份才下的旨,现在恐怕各地的香铺香店都知晓了。我们小姐定这芙蕖衣香便是为试香会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