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什么心思都没了,心绪亦是乱得厉害,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废物孩子,竟然也有这般冲的一日,平素真是小看了他。
“没完!”岁寒一抹额头的汗珠子。
小脸晒得红扑扑的,整个人都有些热气腾腾,像极了煮熟的小包子,即便如此,小家伙还是将腰杆挺得笔直,紧握着手中的钢刀不放。
“再不闪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格里等得不耐烦。
他堂堂北澜大皇子,还真的会被一个狗屁孩子拦住脚步?笑话!
“不许进去!”岁寒瞧着格里窜进了边上的回廊,当即疾追,“不许进去!”
格里不管不顾,直接往里头去。
“公子吩咐过,所以咱们不能去拦是吗?”明珠问。
霜枝和君山不约而同的点头。
“可是九皇子吃亏了怎么办?”明珠有些担心。
若是伤着九皇子,少夫人肯定会不高兴的。
正犹豫着,便瞧见了寝殿大门忽然打开,靳月拢了拢外衣,迈出了寝殿,从容不迫的立在檐下,瞧着拎着刀追杀格里的小家伙。
靳月微微勾唇,不枉费她平素这么疼他。
“月月!”岁寒喘着气,直接将钢刀丢还给清泉,急奔到靳月面前,“你怎么出来了?放心,我能搞定,一定能把他赶出去,不会打扰你和七哥休息。”
靳月弯腰,瞧着他红扑扑的脸,“清泉,你带他去洗把脸,别到时候晒伤了!”
“是!”清泉点头,“主子,这儿交给七皇妃,您放心就是!”
岁寒抿唇。
“去吧!”靳月直起身,“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言,岁寒头也不回的跟着清泉走开。
格里款步上前,“以前这小子只听老八的,没想到却只听你的,可见你是个有本事的,是我之前小看你了,这笼络人心的本事,真是……太可怕!”
“对待孩子,无需笼络人心,只需要对他好就成了。孩子虽然小,但是谁是真的对他好,他还是知道的!”靳月打量着格里,“大皇妃的丧仪还没结束,大皇子就跑到这,不知是何用意?该送的礼,咱们七皇府半点都没省着,您是嫌少吗?”
格里面色陡沉,提起大皇妃,他内心是愤怒的。
大皇妃杀了他心爱的女人……杀了宋岚,他恨她还来不及,奈何碍于情面,又不得不给她办丧仪,而宋岚……却只能悄悄的拉出去埋了。
“诶!”靳月抬手,拦住了格里的去路,“这是七辰宫,是寝殿,大皇兄这般擅闯,就不怕主君怪罪?七辰宫是什么意思,您不会不知道吧?”
格里冷眼睨她,“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女人……”
“我这只手,昨儿个不慎剜了别人一对眼珠子!”靳月侧过脸,笑盈盈的瞧他,“顺手剜的,力道把握得不太好,大概是生疏了,不知道大皇兄……是不是想让我练练?”
格里冷然,“你……”
北澜的男子皆有佩刀的习惯,在格里拔刀之前,靳月反手便将他的刀,推回了刀鞘之中,只听得“咚”的一声响,紧接着便是一掌落在格里的肩头。
剧烈的疼痛,猛地席卷全身。
疼痛,如此猝不及防。
格里捂着肩头,瞬时连退数步,不敢置信的望着驻足原地,纹丝未动的靳月,“你……”
“没什么,脱骨而已,我没还没心狠手辣到……碎骨的地步!”靳月笑意清浅,“现在大皇兄应该知道,岁寒为何拦你了?”
冷汗涔涔而下,格里面色青白。
“我这人起床气重,所以出手会没了轻重,岁寒给大皇兄留了一条胳膊,您是赚了!”靳月笑靥凉薄,“以后对待岁寒客气点!”
格里疼得咬牙切齿,“靳月!”
“好了,这么一会了,我家相公应该起来了!”靳月转身踏入寝殿。
傅九卿说了,格里是来探消息的,毕竟他刚刚赈灾归来,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主君必定大为嘉奖。
皇子若有功勋,便是争夺皇位的利器,对于格里而言,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在他看到奄奄一息的傅九卿时,格里心头一松,忽然咬着牙小了一下,就这般模样,还能指望父皇将皇位传给傅九卿?
病秧子?快死的病秧子!
傅九卿难得眯了一会,便被吵醒,周身寒戾自不用言语,墨色的瞳仁里无光无亮,宛若万丈深渊,就这么寒冽冽的瞧着格里。
格里呼吸一窒,心头稍稍惊颤,不得不说,傅九卿虽然是个病秧子,可是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之色,委实不逊于自小从宫里走出去的皇子。
那股凌厉和冷冽,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凉薄!
格里未敢再直视傅九卿,只是捂着生疼的肩膀,“老七,你的七皇妃对我动手,你是不是该给我说法?我好歹也是北澜的大皇子,你的皇兄!”
“动手了?”傅九卿黑着脸。
靳月坐在他床边,眉心微微拧起,“我……到时候接回去就是。”
“手疼吗?”他问。
靳月抿唇,将手伸到他跟前,“有点!他肉太硬,骨头太粗,又不老实!”
傅九卿用掌心裹住她的柔荑,紧握在手心里,“以后这种粗活,让底下人去做,别伤着自个!”
“嗯!”靳月连连点头,乖顺得不像话。
格里:“……”
粗活?
“老七,你莫欺人太甚!”格里冷喝。
他是来探傅九卿的底,听说傅九卿回来就进了宫,去见主君,这般心思城府,若不好好盯着,那还得了?
可他,不是来受辱的。
傅九卿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愫,“我家月儿还小,大皇兄年长,应该不会跟她计较才是!”
靳月险些笑出声来,憋得面颊红红的,耳根子也是红红的。
四目相对,靳月下意识的别开目光,总觉得他的眼神蕴意太过明显,让她有些、有些难以自制。
格里:“……”
好气呀!
寝殿内发生何事,霜枝、明珠和君山是完全不知情的,三人就在回廊里等着。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为何不进去?万一大皇兄……”岁寒一回来,就看到三人杵在回廊里,当下急得不行。
霜枝一把拽住他,“别进去,有七皇子在,七皇妃吃不了亏。”
“你怎么如此肯定?”岁寒皱眉,“七哥身子不大好,怕是护不住月月。”
明珠笑了,“要护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靠拳头,可以靠脑子!”
“放心!”霜枝笑道,“七皇子,护短!”
果不其然,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格里面色铁青的从屋内出来,目不斜视,怒气冲冲,直奔宫门口而去,走得毫不犹豫。
“出来的时候,连嘲讽我两句都没有,可见是真的被打击了!”岁寒双手环胸,摸着下巴,略作沉思状,“可是,七哥和小月月做了什么呢?”
霜枝想了想,“大概是七皇子和七皇妃恩爱无比,大皇子……心里不舒服了吧?”
“哦……伤心了!”岁寒恍然大悟,“那我也不进去了,免得淹死在醋缸里!”
霜枝:“……”
明珠:“……”
小小年纪的,对这事儿倒是颇为执着。
格里到底是走了,寝殿内的傅九卿又开始咳嗽,面色苍白得厉害,他回来得太着急,策马狂奔,吃了不少风,身子受了寒…… “觉得如何?”靳月担虑的瞧他。
傅九卿单手抵唇,徐徐摇头,继续咳嗽。 “格里走了,莫桑应该很快就知道,你生病的消息。”靳月轻轻捋着他的脊背,帮着他顺气,“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他们定然会大肆宣传,若是主君在金殿上褒奖于你,你却不能出现,他们……”
谁都不会希望,一个病秧子继承皇位。
北澜需要身强体健的主君,而不是随时都有改朝换代风险的病秧子。 “趁了他们心意,不是更好吗?”他握紧她的手,唇色发白,“月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
“我很好!”靳月冲他笑,打断了他的话,“好吃好喝,有那么多人帮我,还拉拢了拓跋家,处理了一些大皇府和八皇府,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傅九卿没说话,幽邃的瞳仁里,漾开丝丝温柔,恨不能将她溺毙其中,越是凉薄的人,温柔起来,真是要命!
她这,迷人的狐狸啊!
“主君也看得到!”靳月定定的望着他,“我不只是为了你而努力,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在我身边,我愿意当个废物,若你不在我身边,我将无坚不摧!不管是大周还是北澜,我们都要好好的在一起!”
当了母亲之后,她的身子有了些许变化,傅九卿是能感觉到了,尤其是……
傅九卿抱紧了她,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大了些!”
“什么?”靳月愣怔。
下一刻,她猛地睁大眼睛。
某人凉凉的爪子正在丈量着她孩子的粮仓,煞有其事的皱起眉头,“握不住了!还会……继续长?”
寝殿外的众人,忽然听到殿内的一声娇羞的咆哮。
“傅!九!卿!”
震得回廊里的众人瞬时面面相觑,即刻作鸟兽散。
有些小幸福,真的很简单。
但对于有些人而言,幸福来得太迟,抓不住,握不住。
……
在医馆里见到翠微的那一瞬,小桐只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自己的丫鬟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父亲和兄长,刻意放翠微出来找她。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是,双腿却不停使唤,如同灌了铅一般,牢牢的定在原地,挪不开半步。
“这位军爷!”翠微端着杯盏徐徐上前,“喝茶!”
小桐站在原地,目不转瞬的瞧着翠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脑子里空白一片。
“你这小子,今儿是怎么了?看见漂亮的大姑娘就挪不动步子?仔细将、军知道了,回去罚你跑圈!”随行的军士,笑呵呵的打趣。
小桐倒是想笑,可是怎么都扯不开唇角。
“我、我想方便一下!”小桐接过杯盏,转身搁在了桌案上。
掌柜的正在给这几位军士抓药,便冲着翠微道,“把军爷领到后院去吧!”
“是!”翠微行礼,“军爷,这边请。”
“小桐,你快些哈,将、军还在等着呢!回头不等你咯,你别哭!”
底下人哈哈大笑。
小桐翻个白眼,大步流星的跟在翠微身后,走进了后院。
人都在前堂忙着,后院没有人。
翠微环顾四周,忽然就跪了下来,哽咽得不成样子,“主子,可算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