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这时候上前回道:“在院子里温书。”
周大人命令道:“读书是为了解百姓之苦,他这样死读书有什么用?把他给我叫来!”
周夫人好笑,“当初让他好好念书的是您,现在又说他死读书了。”
周夫人话虽如此说,还是很快吩咐下人,将周坐云请了来。
周诗语见周安撇下她却找周坐云,不乐意了,“兄长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父亲,您偏心!”
周安见周诗语一副要闹起来的样子,瞥了她一眼,周夫人见状,忙上前安慰女儿,苏梁浅看着闷闷不乐的周诗语,“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伯父他是为了你好。”
虽说一切能靠自己是最好的,但如果可以选择,苏梁浅倒是愿意有人这样护着自己,不知人间疾苦的活着。
而且,周坐云作为男子,本就应该好好磋磨,多承担一些,这样将来才能做妹妹的靠山,他将来又是要入仕的,周大人自己是个极好的父母官,但周坐云却没吃什么苦,不知百姓苦,又如何能解他们疾苦?
周安看向气怒的女儿,又看向云淡风轻的苏梁浅,语儿挺好的,但苏梁浅这样的女儿后辈,谁不想要?
“我们先去书房,夫人,等会你让坐云直接到书房找我。”
周夫人道好,苏梁浅跟在周大人的身后到了书房,周诗语看着两人的背影,依偎在周夫人的怀里,直委屈。
“母亲。”
周夫人安慰着女儿,目光却落在苏梁浅的身上,带了几分怜惜,“不是人人都是苏小姐,这确实不是女孩子该掺和的事,尤其你现在,年纪不小了,老实在家安分呆着,等这次水患过去,就相看人家。”
苏梁浅和周安到书房后,两人隔着书桌,面对面坐着,很快就有下人,端着茶水送上来。
周安看着苏梁浅,脑子里想着的依旧还是早朝发生的事,内心的情绪澎湃,说不出话来。
“周大人。”
苏梁浅手肘放在椅子的一侧,身上大半的重量也在上面,随意的姿态,却有种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威严,被点名的周安道了声“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梁浅笑,“周大人这么紧张,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大人也扯了扯嘴角,并非苏梁浅吓人,但是他心中对她就有忌惮敬畏。
不过对这样的敬畏,苏梁浅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指了指周安身后的椅子,周安也不知怎的,躬着身就坐下了。
“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有些事还要与周大人商议,我叫你伯父好了,周伯父就当是闲话,不必如此紧张,弄的我压力也颇大。赈灾之事,我是第一次做,我现在风头太盛,又得罪了人,明里暗里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等着我犯错,这又是关于民生民本的大事,不容出错,也不能犯错,不然遭罪的就是万千百姓,所以还请周大人一定倾尽全力。”
“这是自然的,就算苏小姐你不说,我也会如此。”
周安在官场浸淫多年,如何不知,苏梁浅早上是大出了风头,但同时也招了许多人的恨,官员和百姓,多数时候,利益是相悖的。
“伯父你在户部多年,现在又深得圣宠,户部那边,倒是不敢有人作妖的,要有不安分的,伯父你又觉得此人为官还不错的,就先敲打敲打,这些都只是小事,我们现在还是谈谈赈灾的事。”
两人没说几句,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就是周坐云的声音,周安看了苏梁浅一眼,道了声进,门被从外面推开,周坐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坐云被叫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苏梁浅就在府里,见她坐在周安的对面,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苏妹妹,然后又叫了声父亲,站在书桌的中间。
“大雨不断,受灾的百姓逐日增多,皇上派你苏妹妹主持此事,我协助,你跟着学习学习,读书没错,但整日只知道死读书,是成不了大事的。”
周坐云听周安这样说,便知道自己刚听说的早朝发生的事是真的,看着苏梁浅的目光越发的敬佩起来。
“京城的话,受灾最严重的就是西城,京城附近的几个地方,衢州,平廊,南戈等几个地方受灾情况最严重,尤其是南戈,因为聚集在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几天前,就已经不让他们进城了,连绵大雨,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吃饱穿暖了。”
周安先是惊喜意外,随后又觉得苏梁浅这样的了解,是在情理之中。
皇上让她主持,大概是想让她挂个名,能得首功,但这般聪慧实干的女子,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是京兆府还有几个御史参了奏本,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次雨患,京城也受影响了,西城那边是最严重的,但东西南三边,许多百姓家也都进了水,有或多或少的影响,现在监牢那边,已经是人满为患,这也是没办法。”
周安一脸忧色,叹了口气,对京兆府等人等地的所为,倒还是理解的。
“那些因受灾想到京城乞讨生活的百姓,身上的盘缠定然是不多的,再这样没吃的没住的下去,就是个隐患,迟早生出事端,苏小姐,你这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天子脚下,要那些百姓真闹起来,定然是会被镇压的。
“京城的米粮,是一天一个价,再这样下去,就是没受灾情影响的普通百姓,也会连米饭都吃不起,这是我已经和季家商量好了,他们会放一部分的屯粮,户部这边也是,要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发灾难财的,明天的话,不管天气怎么样,先去城外搭棚施粥,就像伯父说的,许多人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光了,没再吃的,就要出事了。”
苏梁浅神色正经,周安听她说话,不住赞同点头,而周坐云,则是云里雾里,仿佛发懵,她说的这是个啥,每个字他都懂,但他又不明白。
“北齐的百姓,都是有户籍登记的,户部那边是有存档的,我们不单单要保证那些百姓在京城城外的时间能吃饱穿暖不会生事出事,更重要的,还是灾后他们的家园重建,要重新将他们的房子盖好,让他们不用背井离乡,恢复之前的生活,同时还要想办法让他们防患这种灾祸,这样他们才会一直念着皇上的好,这件事,也是我们要亲力亲为的,现在,银钱不缺,那些难民很多都是好手好脚年轻力壮的,这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又聊了下灾民的情况。
随着交谈,周安看苏梁浅的眼神,越发的赞许。
周坐云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冒着星星,满是敬佩。
三人足足谈了近一个时辰,从天还是亮的时候,到模模糊糊的黑下来。
其实,多数的时间,都是苏梁浅和周安再说,周坐云就听着,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
“苏——苏妹妹,你怎么懂的这么多?”
周坐云咽了咽口水,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心里因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自叹不如而生出惭愧。
苏梁浅笑,“经历的多了,自然会的也就多了。”
苏梁浅看着周安,信誓旦旦,“我就是懂的这些也是纸上谈兵,具体的实施,还是得你领着户部那边的人,你让人出个具体的方案给我,到时候我们再行商议。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你我,我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她又看向周坐云,“周大人说的对,温习功课不在这一两日,做官的,若不在翰林院当职,会读书做学问就不是最重要的,最难得的,是像你父亲这样爱民为民的心。”
苏梁浅这话,该是长辈说的,但她和周坐云同辈年纪还更小,却一点也突兀,周坐云认真手脚,认真的点头,嗯了声。
周安看着周坐云被驯服的样子,生出了和周夫人一样的想法,这怎么就成太子妃了呢?这要不是定下了,就是季家,他也会去争一争,抢一抢。
这么好的姑娘,然后他又觉得苏克明傻缺,这样好的女儿,简直就是祖上积德,做梦都要笑醒,他居然不好好珍惜,还苛责虐待,简直有病。
“好了,你出去。”
灾情的事,说的差不多了,周安打发周坐云离开。
“姑娘你和太子的婚事——”
周安四下看了眼,“太子现在是太子,将来那个位置,未必会落到他头上。”
周安说这话,是有些迟疑的,太子昏庸好色,他自然也是希望有个能辅佐且制得住他的,苏梁浅显然是个极好的人选,但一方面是太屈就苏梁浅,这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不然就太忘恩负义了。
“哦?”
苏梁浅挑眉,周安狠了狠心,直接将话点名,“皇上他是立了太子,但他心里却未必愿意将家交到太子手上。”
苏梁浅深深看了周安一眼,见他神色真挚,倒是真心,眼中的温度倒是带了几分暖,笑道:“要换做大人,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可能会交给最没用,不是,是一定会将家业败光的那个人吗?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没有选择,不愿意是自然的,但皇上正值壮年,要交给聪明厉害的,朝堂上,就会有两个皇帝,一山可不容二虎。”
周安看着苏梁浅云淡风轻的模样,整个人都是被镇住的。
她——
她和皇上才接触了几次,这也太通透了,这是十四岁的姑娘吗?分明就是个妖孽。
“那你和太子,你要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注定一直给他擦屁股,担惊受怕。
“不还没到那一步吗?等太子从泗水回来再说吧,他也真是倒霉,居然被安排着和七皇子一起了,他这趟,功劳肯定是不会有了,泗水百姓,还有一劫呢,将一个有功之人,嫁给一个好色无用的人,这种事,我相信,就算是皇上,暗示肯定也做不出来了。”
周安盘索着苏梁浅的话,看着她的目光,更是震惊的流光。
苏梁浅分明是话中有话。
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