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大师见笑了,还请大师尽快处理邪物,让我祖母身体恢复健康,也还苏府一个安宁!”
之前苏梁浅去槐村的寺庙找他,远慧就觉得她不简单,今日的事情,更绝了他的反抗之心。
智者近妖,说的便是眼前的女子。
他相信,以她的心智手段,必能做到她承诺的,给他更高更大的平台,而背叛与她为敌的结果,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阿弥陀佛。”
远慧悠长的道了声,眉眼低垂,一副虔诚臣服之态。
他走到正中间,随行的小沙弥跟着,将分别装着苏老夫人苏克明生辰八字的木盒子放在了地上,和远慧隔开两步远的距离。
远慧依旧是左手镇魂钵,右手镇魂铃,将其金亮如镜的一侧对准木盒子,右手镇魂铃摇动,他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从苏如锦院子里搜出的木盒子,突然自燃,很快被烧成了灰烬,随之又是装着苏克明生辰八字的木盒,就连玉佩都在燃烧。
那火,燃的很旺,经久不灭,空气中,黑色的烟雾升腾。
张有喜看着那烟,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股被血腥味掩盖的很淡很淡的异常气味,钻进他的鼻尖。
火势不大,但很快,严丝密缝的箱子,也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好了,邪祟已除,苏老夫人的病,不出五日,就会好转。”
远慧收了镇魂铃,将镇魂钵在手上放好,气息微微的有些喘,慈善的眉目,仿佛有些疲累,那样子,像是刚和鬼邪打了一架。
五皇子看远慧施法新奇的很,觉得比那些只会念经讲大道理的和尚厉害多了,对他的话,并不怀疑。
他走上前去,看着远慧问道:“被邪祟附体的不是只有苏家三小姐吗?怎么苏泽恺也好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五皇子觉得,苏泽恺的样子,也很像中邪啊。
“心无邪念,一身清明,脏邪之物自然不会有可趁之机,若是——”
“我知道了,苏家三小姐和苏泽恺都起了坏心眼,但苏家三小姐运气比较差,也可能是阳气不足,所以就被脏东西缠上了,按你这意思,她就算没被脏东西缠上,也会犯下这样的事情,因为不是邪祟驱使他们犯错,而是他们有那个欲念,所以才会被邪祟驱使,是这个意思吧?”
五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远慧的佛法普及。
他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远慧点了点头,“道是如此。”
五皇子见自己说对了,很开心。
“你个就会些招摇撞破之术的妖僧,胡言乱语,我儿分明就是被脏东西蛊惑了,所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你快说,苏梁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替她办事,恶意诋毁我儿!”
远慧如此说,等同于将唯一替苏泽恺开脱的借口也没了,萧燕怎会罢休?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讨好苏梁浅了吗?你别忘了,十多年前,就是你说她和老爷的命数相克,才致她自幼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最后还被送离了京城,她现在只是需要用到你,才会网开一面,你觉得她真的不计前嫌吗?你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快说,你和苏梁浅是怎么勾结的?”
萧燕盯着远慧,目光灼灼,如果远慧这时候反水——
四皇子已经离开,估计是进宫向皇上禀告今日的事情去了,北齐以孝治国,苏泽恺当众对父亲动手,他的惩罚结果,估计已经不能逆改了,萧燕想动手教训苏梁浅一顿不得,一心还期盼着将她拽下泥潭。
“苏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师父呢?要不是看在当年萧家的面子,你又一片诚意,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来,我师父之前也说了,道佛一家,我师父融汇了道佛两家的法理,怎么能是骗呢?”
同远慧前来的小沙弥愤愤不平,将萧家扯了出来。
萧燕还想说什么,萧有望警告的眼神射了过来。
“小海,不得无礼。”
远慧不悲不喜,丝毫没有因为萧燕的话而介怀生气,仿佛超脱红尘,没有悲喜。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数,天命难违,贫僧只是顺应天命而为,苏夫人节哀!”
萧燕还想要骂,苏倾楣疾步走到她身前,挽住她的手制止,看着远慧道:“那我就等着五日后,大师施法的结果了,但愿真如大师所言,祖母能好起来。”
对这件事,远慧心里是没底的,但他想到苏梁浅说这件事时的笃定,又觉得相信了几分。
她不是口出狂言的人。
“听大妹妹这口气,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祖母好起来?”
苏倾楣现在面对苏梁浅,也装不下去了,“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相信,毕竟大师又不是大夫,姐姐相信?”
“当然!”
苏梁浅的回答,间接了当,“若是不信的话,大师今日如何会在府上施法?不过,我原本也不是那么相信的,但从结果来看,远慧大师,还真是神通广大,而且,祖母的病,来的突然,没有征兆,必然是邪物作祟,现在脏物已除,定然是能好转的。”
苏倾楣恨的牙痒痒,远慧是他们请来的,付出惨痛代价的也是她们。
苏梁浅看向远慧,和他行了佛礼,“大师今日施法辛苦了,槐村距离苏府不近,还请大师在府上住上几日,等我祖母康复了再离开。”
“姐姐的相信,也不过如此。”
苏梁浅懒得搭理苏倾楣。
她现在,也就只能用这种和她唱反调的方式作对发泄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至少,苏梁浅完全不受影响。
萧有望皱眉看向苏倾楣。
苏克明想到苏泽恺,还心有余悸,而且邪祟才刚除,苏克明总想着是不是没除干净,心里没底。
苏克明对远慧是信服的,他还有些事情请教,譬如说如何化解此劫,忙接苏梁浅的话附和道:“还请大师住下。”
苏梁浅的意思,远慧不敢拒绝,道了声叨扰了,便算是应下了。
苏倾楣见远慧面色平静淡定,还挺自信的,皱起了眉头。
苏梁浅说的不错,她确实不想苏老夫人好起来。
“浅儿,这几日,就由你招待大师,切不能失了礼数。”
苏克明看了一圈,阖府上下,竟是无可用之人,他只有将这件事,交给苏梁浅。
苏克明招了秋灵来,给远慧安排的是和苏克明相邻的院子,苏克明大感苏梁浅处事让他满意。
五皇子看着小沙弥牵着的狗,拦住远慧,“大师,我和这狗很有缘分,你能不能把这狗卖给我?”
苏泽恺虽然没被邪祟附体,但在施法的时候,狗两次都叫了,五皇子觉得,远慧这狗,能识别人心好坏,是条神狗。
其实,虽是如此,他更喜欢的还是季无羡的狗,威风凛凛,战斗力能抵五六个大汉,还聪明,但五皇子觉得,经过今天的事情后,季无羡更不会把他卖给自己了,至于通过其他的渠道——
自第一眼见过季无羡的这条狗后,他就念念不忘,他去各种狗市都看了,结果根本就没有,他倒是打听出来了这狗的来历,晋国高山上的品种,骁勇无比,晋国距离京城何止千里,这狗更难捉,所以这不是想要就要的。
为此,他还特意进宫求了他母妃,让她想个办法,把那狗抢过来。
但因为夜枭然,贵妃忌惮季家的势,自然不愿得罪,不但不帮忙,还把他训了一顿,警告他不许得罪季无羡。
一向受宠的五皇子憋屈坏了。
他是皇子,季无羡不过就是个小公爷,他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多了,凭什么还要让着他?
不过,在不给四皇子添乱的这点上,五皇子还是很听话的,所以如果季无羡哪天心甘情愿把晋獒卖给他最好,现在既然不行,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五皇子,君子不夺人所爱,懂不懂?”
苏梁浅找远慧,季无羡是跟着的,也因此,哪怕远慧今日的表现,再怎么高深,季无羡还是认同萧燕的观点的,远慧会的就是坑蒙拐骗,只是比起其他人,技术纯熟,不应该说纯属,而是出神入化了。
既如此,那狗,想必也没有像五皇子想象的那种能辨别人心的神通。
要不然,他今天可不就只是冲苏泽恺一个人叫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懂不懂?”
“聪明的狗认主,这狗一直跟着大师,你带走,他不能再沐浴佛光,那就是一条普通庸俗的狗,估计也没什么用了,而且,大师是得道高僧,你和他提银钱,不是侮辱人家吗?还有,狗可比人有情义多了,跟了大师这么久,肯定有感情了!”
后面这话,季无羡完全就是讥讽苏克明。
远慧仿佛断绝了七情六欲般,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牵着狗的小沙弥,却是一脸舍不得。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极是,这狗跟随我多年,一直是小海照顾的,他们感情深厚,贫僧实在不忍。”
五皇子看了叫小海的小沙弥一眼,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恺儿,你怎么了?”
远慧前脚刚出琉浅苑,自远慧施法烧毁巫蛊娃娃后,便一直恍恍惚惚摇摇晃晃似喝醉了酒般的苏泽恺,忽然向后栽倒在地上。
萧燕失声尖叫,推开苏倾楣,跑了上去,将他抱起的时候,手心一片黏糊糊的湿漉。
苏泽恺倒下去的时候,头刚好磕到了个小石头,后脑勺撞出了血来。
他睁眼看着悲痛欲绝的萧燕,比起之前,视线有了一丝丝的清明之色。
他看着刺眼的阳光,神色依旧是迷惘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好,秋灵请来的大夫,给降香看完出来,萧燕看着他着急道:“大夫,快来,快来看看我儿子,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啊!”
萧燕撕扯着嗓,说到最后,声音变的嘶哑。
大夫看向苏梁浅,还有地上的一大滩鲜血,有些发怔。
苏倾楣在这时候,却看着苏克明道:“父亲,您命人去给兄长找个大夫!”
萧燕看苏泽恺这样子,心脏都要吓跳出来了,哪里还等得住,她完全被对苏泽恺的担心迷了心智,沉着脸看向苏倾楣,指责质问道:“你哥哥都这样了,这里就有现成的大夫,你让你父亲去请,是何居心?要耽误出什么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丢了你的人,想把他害死!”
苏克明现在估计都恨死苏泽恺了,他请的大夫,萧燕还不放心。
虎毒不食子,这在苏克明身上并不适用。
苏倾楣看着萧燕一副她好像要害苏泽恺的表情,心头不免受伤,同时更加上火恼怒。
夜傅铭还在这里呢,苏克明便也就算了,萧燕也这样,这种仿佛她是不受待见重视的态度,让她今后在他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兄长是什么人,您这个做母亲的不清楚吗?您觉得他刚刚的表现正常吗?”
萧燕脑子现在就是一片浆糊,根本就不能明白苏倾楣话中的深意。
萧有望却回过味来,目光落在苏泽恺身上,随后又看向苏梁浅,她正站在苏老夫人身侧。
苏老夫人听到萧燕尖锐惊恐的尖叫,担心苏泽恺,一直在叫,情绪不怎么稳定,苏梁浅正在安慰她。
他走到苏泽恺面前,苏泽恺是睁开着眼睛的,但意识并不怎么清明,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他所有的反常,都会被认为是自己的邪念作祟。
萧有望随即吩咐人去请另外的大夫,随后又将苏梁浅请来的大夫伸手招了过来,“替他处理下后脑勺的伤。”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请来的大夫,又何必用他?”
苏梁浅看着一脸着急担心的苏老夫人,这样表露自己不同意态度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苏老夫人对苏泽恺的心,在某种程度上,和萧燕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