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苗苗在同安堂给刘大夫打下手,一会儿开方子,一会儿抓药,耳朵上架着一直炭笔时不时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着。
等病人都走了,刘大夫回头看着她笑道:“都忙了一天了,你也去歇着吧,这个时候估计不会有病人来了。”
韩苗苗朝外头看了看,才发现天都黑了下来,她摸了摸肚子嘻嘻笑着道:“那我走了啊,我还真是有点饿了。”
说着,脱了身上的罩衣,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蹦蹦跳跳的走了。
刘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一直就没有长大。
韩苗苗去了梁欢家里,他们一家三口正围在桌子边吃饭,见着她来焦氏道:“来的正好,快来吃饭。”话落,就多放了一双碗筷。
“好香啊。”韩苗苗洗手坐下来,呼啦呼啦的扒了几口,梁欢看着她的吃相,道:“是不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会儿饿的难受了?”
韩苗苗一嘴的东西点着头。
“你这孩子。”张丙中无奈的道:“再忙也要吃东西,不还有点心吗,一转身就塞一块在嘴里嚼着,好歹也能垫垫饥。”
韩苗苗笑着,她就喜欢赖在梁欢家里蹭吃蹭喝。
吃过饭,韩苗苗和梁欢上街去溜达,又买了好些零嘴,梁欢给她提在手里,两人漫步目的的溜达着,她边走边吃,“我又想出去走走了,一直待在这里好闷啊。”
“你这是心野了。”梁欢失笑摇了摇头,又失落的道:“听说县主和将军明年也要回庆阳了,往后京城又冷清下来了。”
这件事韩苗苗也知道,前些日子她还听县主说将青囊书院的事交代出去,等回了庆阳她就不开书院,而是专心打理庆阳的同安堂,守着顾家的旧业。
“早就说好的事,你失落什么。再说,你要春闱了,等将来你不如求了外放去西北做几年官,到时候不就又在一起了吗。”韩苗苗道:“至于我,我出去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所以你根本不用念着我。”
梁欢知道,这道宴席早晚都会散的,只是时间的关系。
他好怀念小时候,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县主时的情形……那么多人在指责她,她却是不疾不徐的说着话,眼眸的光澄澈平稳,给了人安心可靠的感觉。
那一刻,他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让他站出去。
他也这么做了,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他很高兴,也很得意,得意自己那一刻的果断和勇敢。
“你现在是只鸟,京城这个笼子是关不住你了。”他说着笑了笑,又迟疑了一下问道:“要去宫中和圣上说一声吗。”
韩苗苗点头,“要说,不让他会生气。”又道:“我去找苏顺义,让他传个话。”
梁欢点头。
韩苗苗走的那天,梁欢记得是个艳阳天,秋高气爽四面暖风,吹在人的脸上柔柔的,让人觉得舒服。
他站在落马坡上看着她骑着马回身冲着他摆手,他笑着眼眶微湿也挥着手。
他静静站着,看着她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了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无力的坐下来躺在已没什么生机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怅然一笑。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他听到了翻身坐起来,纵然离的远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个人是赵安申,他谁都没有带,只身一人骑着马如电一般的从他面前蹿过去。
却并没有发现他。
一直走着,追着前面的人……梁欢很羡慕赵安申,至少……至少他得到了韩苗苗的那份喜欢,虽然没有结果,可比起他来却要幸福的多。
他笑了笑,朝远处看了一眼转身慢悠悠的往城里走。
人活一世并不容易,他没有资格伤春悲秋,他有理想有抱负,他也愿意为了这些燃尽余生的光。
赵安申的马是好马,跑的时候如风掠过,不过一刻钟他就看到了韩苗苗的身影……韩苗苗似乎而已感觉后面有人来,她回头就看到了赵安申,骤然勒停了马,她停下来含笑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心里都懂,可有的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打算和我一起游历去?这可不行,回头赵将军第一个不饶我,说我拐了圣上跑了,要砍头的。”
赵安申停下来,听着这话淡淡一笑,道:“你的脑袋永远是你的!”
韩苗苗哈哈一笑,摸了摸脖子,“这会儿能摸到脑袋还真是感觉不错。”她说着,两人翻身下马,将马儿放在路边吃着草,他们往林子里走了几步停下来,四目相对,赵安申拿了个信封出来,“这个带着。在外面住的吃的要好点,免得生病或是遇到歹人,也没有人帮你。”
韩苗苗没接,赵安申就塞在她手里,“都是零碎的银票,你用起来方便。”
“谢谢。”韩苗苗也不客气塞怀里去了,笑着道:“就为了给我送钱啊,你这也太豪爽了。”
赵安申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忽然一拉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来。
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膛跳动的声音,韩苗苗没动静静靠着。
赵安申抱着她,使劲儿的将她箍在怀中,仿佛他用尽了力气,她就能嵌入他的身体里,和自己化为一体,许久之后他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次,韩苗苗不想再回来了,她打算将没去过的地方走一遍,然后就去庆阳等顾若离,以后就在庆阳定居了。
赵安申也感觉到了,所以任性的不管不顾的过来送她,他说不清楚,就感觉心头尖锐的疼,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给你写信。”韩苗苗道:“你……多保重。”
许久之后赵安申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脸,嘶哑着声音道:“你也保重!”
韩苗苗抿唇笑笑,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自己马的旁边,又深看了他一眼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如沉默。
她很清楚,她留在京城终有一天会成为某些人心头的刺,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更不想为了这种事去死。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赵安申负手立着,胸前的余温似乎还在,可那个人却已经走远了……他一个人站在路口,秋雨细细的如丝绸一般落下来,他抬头满面湿润,温热的徐徐落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有些焦躁的不停的打着鼻响,他这才回了神上马背道而驰。
这很可能是他和韩苗苗最后一次相见了吧……她早前说过,或许等她玩的倦了就来找他,可是他就是感觉得到,她不会来找他,也不可能留在宫里。
只有……只有他去找她,天涯海角随她走。
可这谈何容易。
赵安申夜半才回到宫中,一身的酒气,胡乱的在御花园里游逛着,又靠在树枝上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