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2 / 2)

二人对视了两眼,钟秀忽又说道:

“所以现下这势头,已经对咱们很是不利。那家伙若真还是当年那般阴骛的性子,谁知道日后又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心中是这样想,他如今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筋骨还不硬朗,断不能给他助了势头,倒是要将嫩苗掐死在地里才好。”

钟义沉吟半晌,道:“这话说的不错,既然有人想要拔苗助长,咱们便干脆让这苗先烂了根子。你那会子不是说,让老七多照看些大嫂子吗,现在看来,他还是照看得远远不够,大嫂子那般风情的美男子,花朵一般的人物,老七若不用些精华浇灌,亲身呵护,该多让人心疼啊!”

钟秀唇边现出两个梨涡。

“偏是你们男人,说说话就没有好听的,污秽得很。我原不懂这些,自然二哥想主意便是。好了好了,咱们这会子快点去看看二嫂子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几分。一会老六过来,大约还要给二嫂念什么外国的诗歌,说是西洋的胎教呢!”

钟义闻听此言,眉头微微一皱。

何意如特意留下钟信与秦淮,其实并无什么要紧事情好说。只是她一生极擅审度人的心思,所以做出这样一种姿态,不过是让众人潜意识觉得自己与这二人亲厚,加速其上位之势罢了。

所以略嘱咐了几句闲话,又故意提及要为丁香寻医问药后,便打发了他二人回去。

秦淮此时脚又疼得厉害,只能用足尖轻轻点地,钟信看在眼里,见身边丫头婆子一堆,便未声张。

到了厅外,他急忙喊那小厮过来,两人就要去抬那滑杆。

秦淮连忙摆手道:“叔叔如今已算是大房当家之人,怎么能让你再做这样的行事,若让别人看了,岂不笑我太轻狂了。”

钟信微微皱了眉头,快步走到他身前,又像来时那样曲了双腿,弯下身子,一副要背他上椅的姿势。

“老七当不当家,嫂子终是嫂子,自当敬重呵护。便像那四时锦,要的本是雨露肥料,又管照看它的人,是何种身份作甚。”

说到此处,钟信忽然压低了声音:

“老七托菊生捎的那话,嫂子想来应听得清楚,却不知那四时锦,究竟愿不愿与养花人一起,共享花开富贵之时呢?”

第38章

秦淮只觉心中一颤,双腿一软, 竟然顺势便俯在了钟信背上, 被他双手在后身一托,走向了那滑竿躺椅。

他心里明白, 钟信这句颇富玄机的问话,绝不可简单用其字面的意思揣测。

自己若真以为那句“共享花开富贵”, 便是他在发出什么情感上的暗示,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很显然, 钟信是在用四时锦这样所谓的后宅之花, 来提示自己,若要在钟家如鱼得水, 花开不败,便需要有他这样的养花人在背后配合,花开得越盛,对方自然也收获越丰。

虽然不知他究竟看中自己的是什么,但或许同为大房的背景、对自己可能握有秘方的猜测,都可能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原因。

当然,还有宝轮寺里绝对不能揭开的那份经历,恐怕更是他欲与自己合众连横, 甚至掌控自己的缘由所在。

思虑中,钟信已经将秦淮轻轻放在了躺椅之上。

在他蹲身将滑竿架在肩上, 踏上回泊春苑的小路时,秦淮忽然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面对等待自己回答的钟信, 开了口。

“叔叔曾经说过,四时锦在南边,就像是嫁入豪门的女子,一日四色,机变随时。想来若要在那深宅大院站得住脚,自是要有一个精心将养的育花人呵护才好。”

身前的钟信脚步丝毫未停,却极轻地点了点头,似是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

秦淮咬了咬牙根儿,终是又接着说了出来。

“可是叔叔知道,我在钟家现时的身份,却是服丧守节的寡妇,待得大爷丧事了结,官家那边出了结果,我便一定是要离开的。所以这深宅内的花开得是好是坏,终究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倒劳叔叔挂心了。”

身前的钟信似乎微微一怔,便再无一言,只是秦淮隐隐觉得,他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快。

眼见着三人走过一带竹林,前面不远处掩映着一处庭院,却正是三少爷钟礼的住处,叔秋苑。

秦淮心里想着前几日雀儿大闹会客厅的事,忍不住便往叔秋苑多看了两眼。

他虽然和三少爷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却总觉得他和钟家其他人相比,倒是个单纯痴情的性格。自己若不是作了想要脱身的念头,身为长嫂,于情于理,原是应该过去看看受伤的他。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只是秦淮素来眼尖,目光一扫之间,却刚巧看到钟氏的族长钟九,正站在三少爷的院门前面。只是他似乎有些忌惮什么,一只手举在空中良久,却迟迟没有敲响钟礼的院门。

秦淮下意识“咦”了一声,前面的钟信却听到了,侧头过去,竟也把钟九的身影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一抹疑虑的神色,在钟信的眸子里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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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泊春苑的门口,秦淮刚刚从躺椅中下来,却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忽啦啦涌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正是新来的掌事丫头碧儿,她堆着满脸的笑意,身边却带着一个略嫌拘谨羞涩的少年。

秦淮看到那少年的时候,却不由略怔了怔,原来那穿着一身崭新长衫的瘦弱少年,竟然便是一贯作小厮打扮的菊生。

此刻碧儿一手便扯着他的袖子,一手托着一套簇新的衣装,快步迎到秦淮和钟信身前,甜笑道:

“恭喜奶奶喜得义子,恭喜七爷成了当家爷们儿,泊春苑一日之内双喜临门,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也都替奶奶和七爷高兴。碧儿因听说了这样的喜事,私下做主,特让人在外面按七爷和菊生的尺寸,买了两套新衣回来。人常说好马亦要配好鞍,既是当家爷们儿和奶奶的干儿,自然也要有像样的衣衫才行。”

秦淮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般会见风使舵,一见老七有了身份,便立刻换了副嘴脸。尤其她还是二房的心腹,此刻竟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隔阂,不愧是钟秀手下的爱将。

他这边尚未开口,碧儿已经将那套衣衫送到了钟信面前。

钟信微微挺直了身形,眼睛在那衣衫上略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到了一旁,语气淡然地开了口。

“老七这家还没当过一天,衣服倒换了一身新的,只怕却不是我泊春苑的作派。你虽是好意,却未免太劳心了,实是有些操之过急。让别人瞧见,或以为老七没什么本事,只知道靠衣裳来充充门面,或是拿我当作那暴发户一般,刚有了点子什么好的,便急匆匆要贴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你说,可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碧儿手托着一套衣裳本是要卖乖取巧,哪知却被钟信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在众人面前,已是丢尽了脸面。

一边的菊生听钟信如此一说,本就羞涩的脸上更显紧张,忙伸手便去解那件新长衫的衣扣,嘴里更焦急道:

“既这样,我也赶紧将这衣裳脱了吧!”

钟信未置可否,却走到秦淮身边,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我扶嫂子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