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绍愿二十岁那年, 已经是深得民心的一位太子,可是迟迟不曾娶妻生子。
他年纪轻轻, 学识不匪, 才貌双全, 京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好看的男子,钟绍愿不仅模样生的好,也没有矜骄傲慢的姿态,谦和恭顺。
从他六岁那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钟绍愿心底已经接受了母亲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只是他的父亲还是那么的固执,都过去了十四年, 还是没放弃。
钟绍愿从来不开口劝, 每回见了他父亲, 只谈朝堂之事,从来不说其他的。
钟砚也没逼迫这个儿子做过什么事,哪怕他迟迟不肯娶妻,钟砚也不曾说过只言片语, 任他随心妄为。
钟砚其实早就厌倦了春天,他讨厌花开的季节, 平时能很好压制在深处的偏执的思念, 每每在这个时候就会疯狂涌出。
这些年, 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每隔两个月便要大病一场,钟砚的脸色常年都比旁人要白上一些, 看不出气色,手指冰凉,哪怕日光直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钟绍愿站在他身后,抿了抿唇,说:“父亲,您在看什么?”
从他小的时候,就经常能望见他的父亲站在这道长廊,目光却不知望向何处。
钟砚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什么都没有。
枝头抽出嫩芽,院子里一片春意。
钟砚的眸色浅淡疏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忽然说:“还有两天,又到了你娘亲的生辰了。”
钟绍愿嗯了声,低着脸,默默攥紧了手指头,他都快要记不住他的娘亲长得什么模样,只记得那个怀抱似乎很温暖,那个人也很温柔。
可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钟砚和他向来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你回去吧。”
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钟绍愿犹豫半晌,没有就这么离开。
钟砚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十四年,他暴戾的性子似乎被这漫长的岁月磨平,倒是真的温柔了不少。
有时候,他望着那片平静蔚蓝的湖水,也会想要跳下去。
钟砚忍住了,只有他自己认定了顾盼总会回来的。
等待这件事往往望不到头,也看不见任何的希望,钟砚甚至做好了独自老死的准备,不过他即便是死了,也要让钟绍愿将他和顾盼的八字烧到一起。
春天刚过,钟砚看上去依然很年轻,脸上也没什么衰老的痕迹,眉眼漂亮,轮廓精致,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
“皇上,顾家那位小子闯了大祸,将平南候嫡子的腿给打断了。”
钟绍愿低头发呆的时候,刘墉这个太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擦着冷汗将这个消息带到了钟砚的耳边。
钟砚冷淡的兴致好像忽然间被挑了起来,那个孽种不是胆子很小吗?又是个哑巴,只有被欺负的命,这回竟然伤了人。
不过钟砚听见这个孽种的消息,心情一贯都不会很好,他冷冷的说:“断就断了吧。”
刘墉擦了擦汗,暗叫了声苦,紧跟着说:“平南候为了给儿子报仇,快把人打死了。”
钟砚有些暴躁,冷笑了声,“你去平南候府露个面,别真的叫人把他给打死了。”
他再怎么厌恶都没用,还是得留着那个孽种一命。
站在另一侧的钟绍愿主动开腔,“父亲,还是让儿臣去吧。”
钟砚道:“随你。”
钟绍愿行了一礼,便匆匆出了宫,等他到平南侯府时,赵恒倒在地上,白色衣袍上染了好些污血,他迈开步子走上前,低眸扫了一眼,只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脸。
他笑了声,轻轻将他踢开,“啧,真可怜。”
嘴上说着可怜,眼睛里尽是嘲讽。
赵恒十六岁了,长得倒是怪漂亮的,却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身体也不太好。
平南候见太子大驾光临,愣了愣,放下手里头的鞭子,“太子怎么来了?”
钟绍愿逢人便露三分笑,“孤这弟弟惹了祸,孤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来的管一管。”
平南候还真的不太清楚赵恒的来头,虽说太子和顾家人关系尚可,但他也听说过,太子与赵恒向来不太对付,水火不容,温文尔雅处事周到的太子,只对赵恒没有好脸。
所以他才敢大张旗鼓替儿子报仇。
“还望侯爷手下留情,让孤能将他活着带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平南候有再多的怨气也没法子发泄,他道:“既是如此,那太子就将人领回去吧。”
“多谢侯爷。”
“言重了。”
钟绍愿走到赵恒跟前,冷冷一笑,踢了他一脚,神色不耐,“起来。”
过了一会儿,赵恒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看着狼狈至极,脖颈上的鞭痕冒着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声不吭。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