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微微笑道:“郭大人请说。”
郭楷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哀色和决然,接着道:“恳请徐侍读帮个小忙,就在这衙门里,让老夫给自己一个了断。”
徐谦幽幽地看着他,道:“大人想死?”
郭楷苍凉一笑道:“迟早都是死,至少这畏罪自杀比抄家的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况且现在查到这个份上,老夫也不想给徐侍读添麻烦,继续查下去,不知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大人只是侍读,真有这个勇气和魄力吗?就算是有,大人难道就一点不曾想过这些人的上头又是些什么人?越是深查就会有越多的人牵涉,到了那时,徐侍读打算如何脱身?整个朝廷都污浊不堪,陛下就算再信任徐侍读,难道会因为徐侍读而株连所有官员吗?”
徐谦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郭楷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道:“徐侍读想要继续混下去,就得知道什么可以知道,什么可以不知道,大人现在是侍读,将来有大好的前程,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幸入阁,到了那时,大人便可以知道了,所谓在其职谋其责,徐侍读,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现在徐侍读手里捏了不少东西,而某些人并不知道徐侍读是否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反而会投鼠忌器,只要徐侍读引而不发,岂不是将来的仕途多了几分助益?话已至此,一切还凭徐侍读决断。老夫只希望徐侍读能看在郭某人一家二十三口人的份上给郭某人一个痛快吧。”
徐谦吁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满朝又要哗然了?”
郭楷这次却是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淡淡的悲凉:“徐大人既然能够整垮老夫,想来满朝哗然、攻讦对徐侍读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徐谦站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走出了衙堂,门口几个校尉见徐谦出来,纷纷迎上来,徐谦吩咐道:“里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会,一个时辰之后再进去。”
校尉们不解,其中一个道:“大人……”
徐谦压压手,淡淡地道:“不必多言,按我的吩咐去做。”
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软,他在想,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就可以如此的无耻,如此的没有底线?
衙堂里,郭楷已经弯腰捡起了地上遗落的乌纱帽,掸了掸灰尘,戴在自己的头上,腰带已经被他悬上了房梁,他踩上了椅子,站在椅子上看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竟是格外的醒目,他吁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
“臣冒死启奏,国家盛衰……”
他一字一句念出来,这份奏书是当年让他仕途波折,让他差点断了前程的论刘瑾疏,那个时候正是他人生的顶点,在这个世上,留下来的最后光辉。
念完了,他不由笑了起来,头套入了晃荡的腰绳,对着乌黑的木匾,悬于屋堂的正中。
一个时辰之后,一群校尉冲了进去,随即传出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略带几分慌张的嘶哑声音。
“大人,郭大人死了……”
徐谦喝了一口茶,勉强地露出惊讶之色,道:“哦,是吗?嗯,怎么会死呢?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无妨。”
禀告的校尉松了口气,只是奇怪地看了徐谦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