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他们要了孩子。苏缈对这个孩子很期待。一查出怀孕她就从学校离职了,安心待产。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她说她想念岑岭的梨花,想吃当地的桃花酥。
她怀孕头三个月孕吐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体重直线下降。到了第五个月胃口依旧不好,一整天几乎都吃不下太多东西。
为此大家伙忧心忡忡,听她说想吃桃花酥,自然顺着她意,让她回岑岭住一段时间。
岑岭空气质量好,对孕妇也好。
好巧不巧的他当时工作缠身,无暇分身,不能陪她一同前往。就让兰姨和贵叔陪她过去。
事情总是那么凑巧,兰姨和贵叔的女儿媛媛当时刚失恋,很受打击,心情不好。于是就跟着苏缈他们一起去了岑岭散心。
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去的时候有五个人,回来就只有两个。望川特大地震,兰姨和贵叔死里逃生,苏缈和媛媛却再也没能回来。
他接到通知赶过去,迎接他的是冷冰冰的躯体,毫无知觉。
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
苏缈走后,他抑郁了很长时间,一直走不出来。午夜梦回,总能感觉到她还在自己身边。
痛失所爱,完全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有无数次他都动了轻生的念头,想要一了百了。但到底是懦弱,他下不去手。
在郑医生的心理疏导之下,他逐渐摆脱阴影,重新振作,恢复了正常生活。可心却是荒芜贫瘠的,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他整个人就像是枯木,饱经岁月侵蚀,日渐腐化。他对生活生不出任何激情,活着也仅只是仅活着。
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单调枯燥地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往复。
他封闭自己,圈禁内心,铜墙铁壁,犹如困兽,走不出来,也没想过要走出来。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人能推倒这面墙,破墙而入,并在此安营扎寨。
他将与霍初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像是在放电影,一幕幕重现,清晰异常。
很奇怪,他竟然能将这些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她当时的衣着打扮,她的神情,她说过的话,以上种种他都可以完整无缺地回忆起来。
不过他始终深究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
那日被郑医生点破心思,他想要亡羊补牢,刻意不接霍初雪的电话,不回她的短信,想要和她保持距离。
他不能对不起苏缈,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
可那几天他很煎熬,心情很复杂。他其实很想接她电话,很想去见她。硬是强迫自己掐断念头,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她。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姑娘竟然用情至深。
——
清晨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
卧室光线昏暗,点点微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溢进来,一闪而过。
一晃眼一夜就过去了。
贺清时觉得精疲力竭,浑身无力。
起床,踩着拖鞋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天蒙蒙亮,细雨潇潇,整座城市被笼罩上一层薄薄水气,雨雾迷离。
几棵稀薄老树抖动叶子,筛下滴滴雨水。
终于下雨了,连续晴了这么久,早就该下一场雨,消消暑。
下着雨,能见度很低,周围的建筑宛如一帧漂浮的剪影,看不真切。
贺清时眺望远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思绪混乱不清。
直到天大亮,他才去了趟后院。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大暴雨。他得去把那些盆栽搬进室内。
院子里那些盆栽每样都是他的宝贝,他一直都静心呵护着它们。
苏缈走后他便爱上了种这些东西,好像通过和这些植物接触,他能够留住她一样。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
雨越下越大了,一盆一盆将他们全部搬进屋内,身上的睡衣湿了大半。
最后搬进来的是一盆绿萝。叶子鲜绿,生机盎然。
他注意到花盆里长出了好几株别的植物。他凑上前细看,发现它们竟然是枇杷幼苗。
小小的植株,根茎很细,叶子也只有小小的一点,毫不起眼。如果不细心,根本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贺清时开始觉得奇怪,好好的绿萝花盆里怎么会长出枇杷幼苗。细细回想一遍才明白这是霍初雪那姑娘的杰作。
那日她来家里,吃过晚饭他带她去后院看这些花。这姑娘手里抓了一把枇杷,边看花边吃,好不惬意。吃完还偷偷把枇杷籽扔进花盆。她以为他没看到,其实他都看到了,只不过当时没点破而已。
她的无心之举,竟然让这些枇杷籽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幼苗。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些枇杷籽。悄悄地掉落他心里,他毫无察觉,待觉察之时,她早就已经生根发芽。
爱情这种事历来神奇,一颗悄然落入心间的种子,你毫无察觉。待察觉之时,早已生根发芽。再来纠结它何时掉落的,自然是犹已晚矣。
***
下午上完课贺清时抽空去了趟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