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什么呢?说卢广仁不成器,屡教不改?害了自己害了亲娘?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人都死了。倒是卢明川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觉得自己没拘着儿子,以至于他故态复萌,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卢明川凭空老了几十岁,明明也不过还不到四十的年纪,给胡氏和卢广仁两人办完丧事以后,头发竟白了一半儿。
看到这样的大哥,卢明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离开了。
“老二老三,谢谢你们……”身后,卢明川小声道。
“谢什么,毕竟是兄弟。”
毕竟是兄弟,若不是兄弟,若没有娘,恐怕两个弟弟也不会来帮忙。
卢明山颓然一叹,他这几十年来到底在活什么?!
碍于死者为大,村里人当着面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私下里还是有人悄悄议论,说大房一家都不干好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死了三个人,也不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老天竟这么报复他们。
作为同是卢家人,二房和三房消失在众人眼中。一是有孝在身,不适宜出来走动,二也是实在讨厌外面那种闪闪烁烁的眼神。
终归究底,虽是分了家,毕竟还是兄弟,也免除不了这些外在因素的干扰。
又是一个新年,这个年二房一家过得十分低调。
乡下有规矩,家中有孝的人家会在大门上贴上白色的对联,一见这样,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上门。难得有一年,村里的小娃子们没再大年初一上门拜年,二房家和三房家今年都省了不少零嘴果子。
这让五郎六郎两个小家伙十分失落,幸好兄弟两个还能凑在一处玩,要不然还不知该怎么过这个年。
没人上门做客,自然也不能出门走亲戚,也因此往年都是初二上梅家的,今年也没能去。
卢娇月还在和周进念叨想去看看外婆,突然梅庄毅竟上门了。
他没去二房家,而是直接来了周家。
一进门就对两口子说,“给我收拾间屋子,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儿。”
“咋了?外婆她老人家又催你去相亲了?”周进不以为然,挑眉问道。
柳氏一直锲而不舍要给梅庄毅娶媳妇,梅庄毅每次好不容易从外面回来,在家里过不了几天安身日子,就会被柳氏念叨上。他平日里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避不开就耍无赖,反正柳氏是拿他没门。
因为这事,柳氏见到梅氏和卢娇月就会跟她们念叨起这事,让两人帮忙劝劝小儿子。梅氏倒是会劝几句,卢娇月是直接开不了口,她一个做小辈儿的管舅舅的婚事,外婆也是实在急了,才会昏了头。
所以梅庄毅的婚事一直没有下文。
这次梅庄毅回来,两口子就估摸着梅庄毅又会被柳氏逼得到处跑,周进还私下里和卢娇月拿这事取笑过,如今见到梅庄毅上门,又说出这话,只当他又被逼出来了。
只是大过年的,梅庄毅就跑出来,可以想见柳氏那边肯定使手段了。
以前因为这事被周进取笑,梅庄毅都会毫不以为然地反唇相稽回去。可这次倒是出了奇,他竟然没有说话,还一脸明眼可见的烦躁之色。
“到底出啥事了?”周进见状不对,正色道。
卢娇月也望了过来,包括小妞妞都一脸好奇地望着舅爷爷。
“没啥事,你们别管,给我收拾间屋子就行了。”
好吧,梅庄毅都说成这样了,两人自然不好再问。
于是梅庄毅就在周家住了下来。
之后梅氏知晓这事,特意上了门,同之前周进两口子一样,她也以为弟弟是为了躲老娘出来的,还劝了梅庄毅几句。
梅庄毅难得沉默,竟然没有说话,反正就异常得厉害。
又过了一日,王尧上门了。
一看见王尧,梅庄毅就跳了起来。
“你来作甚?”一副兔子见到老虎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我找他有事。”这话不是对梅庄毅说的,而是对周进两口子。
见此,两口子只能避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你到底想作甚,竟然追到这里来,我先说好了,我不知道你是女人,你别想让我对你负责……”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让梅庄毅说得是磕磕绊绊,眼神还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十分心虚。
见对方不说话,他更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直起腰杆儿道:“你说你一个女的,扮成男人作甚,还扮成这样的。你说你,你说你让谁都不能想到你是女的啊!还有当初你咋不跟我老实交代呢,你把这事说了,我娘咋都不会把你安排到我屋里去……”
他看对方不回答,就偷眼去看对方反应,哪知眼神刚瞅过去,就仿佛被雷劈了似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你哭啥呢?哭啥呢?你可别吓我,你这样哭起来,看起来真怕人……”他急得团团乱转,想上去劝慰对方,可对方那样子实在让他心里很别扭,不去劝吧,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你别哭了行不行,我叫你爷还不成?”
“怎么还哭呢?我负责还不行吗,我负责!”
“真的?”王尧突然道。
梅庄毅无奈点点头,瞅了她一眼,又赶紧把眼神收回来。
“你说你图我什么啊,我真没打算娶媳妇,这不是害了你吗?”
事情还要从之前说起,王尧住在梅家,一直和梅庄毅同室而居。
柳氏是个心肠软的人,心疼这孩子身世凄惨,不免就对他十分上心。而梅家其他人虽惧怕他吓人的相貌,到底长辈发了话,又是梅庄毅的朋友,都对他十分客气。后来在一起处久了,众人更是发现,王尧这人除了相貌有些辣眼睛,但性子十分温和,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于是待他就越发亲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