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2 / 2)

陆辞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扬扬手里的文稿,慢条斯理道:“若不是牵挂柳兄,特意回了这么一趟,又如何会有这些意外惊喜呢?”

“……”

柳七虽知大势已去,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那是来前就写好了的,昨夜不过拿来欣——”

随着陆辞微笑着将燃尽的几盏灯烛都拿到手里,轻轻把玩的举动,自知铁证如山,柳七辩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一点也听不到了。

“一别多年,柳兄于词赋一道,仍是挥洒自如,才华横溢啊。”陆辞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就在柳七即将缓和神色时,淡淡道:“仅是一晚,就能作下如此之多,看来我给你布置的一天十赋,还是太少了些。”

柳七头皮发麻:“其实——”

陆辞不急不慢地截住了他的话头,语气平稳,却隐约透着不容商榷的强硬:“依我看,起码得一日十五篇,才对得起这般傲人天赋,柳兄认为呢?”

柳七欲哭无泪,默默咽下一口悔恨的血:“……摅羽所言甚是。”

他因被罚得加多了课业量正满心懊恼,颇恍惚着,因此并未发现一事。

——陆辞走时,极顺手地将柳七奋斗一宿,最后十分满意的成品词稿,悉数带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辞不顾柳七万分懊恼的神色,施施然地独自回到了书房里。

在亲手将门关上后,确定四下无人了,他才从袖中取出卷好的词稿,平摊在桌上,仔细地一一欣赏起来。

即使不说这是以‘柳词’名垂后世、婉约派的开创人柳永特意写给他的词,哪怕只单纯是友人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可能看都不看,就放在边上,生生辜负了的。

之所以表明反对态度,是陆辞认为若是放纵柳永继续这么写下去,不仅会分散精力,影响备考,且柳词素来极得歌妓们的青睐。一旦传出,极可能得她们争相编曲传唱。

馆阁素来以清贵严谨著称,柳七又正处于一脚迈了进去,另一只脚还悬而未决的关键时刻。

陆辞哪儿会容这些充斥着闺怨闺趣、痴狂尽显的词传唱,败了柳七名声?

若是传到陛下身边,勾起其对那首充满轻狂怨气的《鹤冲天》的回忆,柳七别说抓住进馆阁的机遇,怕是仕途都跟着彻底凉透了。

陆辞越想越是头疼。

还是先没收了,等到合适时机,自己留个雕版作纪念后,再把原稿归还给柳七,要来得合适。

反正以他和柳七的多年交情,哪怕对方一时半会的理解不了自己良苦用心,也绝不可能生出怨怼。

如此想着,陆辞心安理得地将认真全部读完的稿子重新整理好,纳入暗格之中。

对柳七熬夜写词的作死行为,他方才其实是稍微真生了几分火气的。

然不得不说,看过这些词稿之后,他对友人是否能通过这次考试,就充满十足信心了。

就这些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优异才思,柳七只要拿出七分实力,不脑子抽筋地答错题,那么在这场只考词赋的馆试中,还不得如鱼得水,一飞冲天?

柳七自是浑然不知陆辞对他的信心满满。

他光是对着那令人生畏的大叠作业,已是头大如头了,又刚丢了满意的诗稿,还得担心等陆辞给太子讲经回来后,再想些什么新招数来收拾他。

他愣愣地坐在桌前,半天一字未动。

直到敞开的窗外传来陆辞出门的动静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边机械性地快写着,一边生无可恋地叹着气。

——尽管他与小正经朱说的脾气偶尔不甚对盘,但此时此刻,他是盼极了因路途遥远,而要晚上数日赶来的对方的到来了。

小饕餮这般盛情,总不能光叫他一人遭罪、咳、奋斗吧。

此刻的柳七,还真同陆辞心有灵犀了一回。

翻身上马,往皇宫赶的陆辞,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也正是在琢磨朱说何时来到的事。

他实在太了解柳七了:今日虽结结实实地吓了对方一遭,能叫柳七稍微老实一阵,但效用却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尤其他有职务在身,无法似筹备贡举时与人同起同住,时时刻刻将人放在眼皮底下。

要是朱说在的话,则能以他惯来极其严谨认真,来适当地压一压风流跳脱的柳七,二人竞争,还可以带动几分备考的紧张气氛。

而且,他也的确好久没见朱弟了。

待陆辞回过神来,却是他在去往资善堂的半途中,被一名眼生的内侍拦下了。

陆辞头个注意到的,除了对方不曾被他所见过的寻常相貌外,便是象征其在内侍中品阶甚高的服饰颜色。

并且,四下无人。

他心念微动,对方已硬梆梆地开口了:“陆左谕德请回。”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陆辞却丝毫不恼不怒,只平静询道:“所为何故?”

只听内侍冷笑一声,语出惊人道:“陆左谕德如何在寇相和陛下面前搬弄是非,耍弄手段,难道还无自知之明么?既低鄙无德,何配于殿下讲经!”

若是换作别人,见其质问时掷地有声的架势,多是要心里一惊。

加上被其一语道破同寇准说过话的事,没准就要被唬住,恼怒地自行回去的。

陆辞却是弯了弯眉眼,毫不客气地笑场了。

那人对陆辞的这种反应,显是始料未及的,不禁愣了一愣。

就听陆辞淡然道:“我对东宫中人,不说十分熟悉,也认得大多位,你品阶不低,为何我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