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嘛……”
一听到这两个让人为之动容的字眼泪都掉下来了,眼眶里都是泪水的肖素珍一辈子都想做个真正的妈妈,可却始终没有人给她一个机会。
曾经无数次她痛恨着所有害她失去做母亲机会的恶人,但如今面对着至死都想念着母亲的季从云,她却觉得自己愿意去做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母亲。
哪怕是就这么骗他一次,哪怕是就这么……骗自己一次。
而这般想着,手背上都是虫眼的女人只轻轻地抚摸了下地上那个丑陋的怪物的面颊,又悲伤地抱住怀中的季从云仿佛要将自己这一生的痛苦与煎熬统统都嚎啕了出来。
“对……就是……妈妈,就是妈妈来接你回家了……从云……妈妈来接回家……妈妈这就带你回家……”
……
闻楹此刻正独自走在第三通道的路上,一路上他已经躲开了近十几个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匆忙往外逃出的研究人员,这让他有些疑惑搜查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才会弄成这样。
正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又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恐地往外面跑,而见状的闻楹直接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又冷冷的问了一句道,
“告诉我,里头出什么事了。”
“啊啊啊!!!别杀我!!!我都告诉你!!!方浓……方秘书……被杀了!!!啊啊!!”
中年男人的话让闻楹一下子愣住了,在松开手上的这个人任由他跑掉后,闻楹的表情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一时间没想明白是谁会在这个档口能成功杀了被那么多搜查人员保护着的方浓,而当下他也不想耽误时间,就开始加快脚步往试验区域跑了。
从始至终他的行动都很有条不紊,因为往囚室过去的路线相对迂回,所以他也决定先将搜查科一直关押的部分供实验植物也都放出来再上去找蒋商陆,而那些被长久拘禁在这里的无辜类植体人类一得知有人来救他们了,统统都情绪崩溃地站起来大哭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来救我们”“……谢谢……呜呜……”“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这一张张或老或少的面孔都多少带着明显伤痕,砸开铁门的闻楹冲他们简单地点点头,又将逃出去的正确路线指引给了他们,因为一路上的照明都遏苦他们给损坏了,只有几个地灯还在隐约亮着,所以这么一大群趁着黑暗开始逃脱的类植体人类也没有引起已经骚动一片的监控室的注意。
做完这一切,闻楹刚要往继续往上面走去找蒋商陆,大老远的,他却隐约看到一身狼狈的宗明苑抱着那个叫邓桃的女孩朝飞快跑过来。
而在黑暗中一看见他的脸,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宗明苑的眼睛就红了,接着不顾闻楹跑上来直接追问蒋商陆现在在哪儿,把同样也在哭泣着的邓桃放在边上一放又一下子跪在了闻楹面前。
“闻……闻楹……我对不起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楹一下子愣住了。
“叔叔……叔叔要死了……你快去救他吧……我求求你快去救救他吧……”
猛地大哭起来的邓桃扑上来就抓住闻楹的手,原本站得好好的闻楹差点就这么被小姑娘这一下撞倒,而勉强稳住自己的脚步,闻楹脸色苍白地蹲下来抓着邓桃的肩膀,又赶紧追问了一句道,
“他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他在上面的监控室……他为了救我们——”
颤抖着想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闻楹,邓桃明显着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压根都听不见别的东西闻楹见状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把邓桃交给宗明苑抱着,自己就往楼上的监控室去了,而看闻楹都快急疯了的样子,眼眶通红的邓桃也在擦了擦眼泪后忽然就跟了上去。
“你不能去!我带着你出去!”见状的宗明苑试图拦着她。
“我不能丢下叔叔一个人!他快死了!我听见……我听见了!他真的快死了!”
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邓桃大声哭泣着吼了宗明苑一句,先天能感受同类气息的大脑里,此刻回响着的就只有一个好听温柔的像钢琴一样的声音在渐渐地变得微弱,渐渐转至无声。
而这般绝望地咬着嘴唇,红着眼睛的邓桃望着一下子绝望的坐在地上的宗明苑尽量用冷静的口气颤抖着开口道,
“把你拿到的那些……那些资料统统带出去……然后给我们大家都讨个公道,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听见了没有?”
“我……我会的……对不起……对不起……”
内心备受折磨的宗明苑也跟着内疚地哭了起来。
“不怪你的,反正没有你,我们也是要死的,别再哭了,快走吧,我去找叔叔去了。”
这般说完,邓桃就沿着闻楹刚刚上去的路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一直到小姑娘决绝的背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红着眼眶的宗明苑这才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外面走去。
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欠了别人债的滋味,偏偏这又是世上最难偿还的恩情,哪怕是他现在把这条命拿出来,一切也无法挽回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蒋商陆浑身狼狈地仰躺在地上,那个叫刘常卿的老头已经惊魂未定地先一步决定离开了这里。
就在刚刚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几乎被这些同样也是类植体人类的职业军人一根根掰断,这些人在刘常卿的授意下压根不用留下什么活口,反正觉醒蒋商陆的第一步……原本就是要彻彻底底杀死他。
只可惜蒋商陆这辈子似乎一直都有点命硬,当初在精神病院那一跳没有摔死,如今被这么对待似乎还有一口气在,但是如果让他现在重新好好想想的话,刚刚那种情况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为了保全自己,而坐视他人的性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
毕竟他这一辈子都老说自己心肠不够软,是个很冷酷的人,却也到底没有真的对谁硬过几次。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都会看见幻觉,蒋商陆浑身上下都这般痛苦折磨了,居然还在恍惚间地看到他父亲了。
而隔着一层仿佛不真实到朦胧的雾气,蒋商陆就这么眼看着两鬓斑白的蒋老爷子一脸无可奈何,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轻轻冲他来了一句。
“小陆……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傻呢。”
“……爸,年轻人和孩子的命总是要我这样的人值钱点的……”
口腔中满是浑浊的血沫,所以只能含含糊糊地这般笑着回了一句,蒋商陆明知道这都是幻觉,可是他还是很想告诉自己的父亲,他这辈子做下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后悔。
可是话到嘴边,蒋商陆又忽然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缓缓闭上眼睛显得疲惫且无奈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闻楹……他是真心想给我一个家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我想再见见他……”
这话说完,痛的几乎无法喘气的蒋商陆全身上下都再没有一丝说话力气了,他勉强地将自己迟缓的红色眼珠子动了动看向了旁边,却还是什么自己想看见的人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