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小鼎飘散出袅袅轻烟,幽深地下室里阵阵幽香。
她走回沙发处,弯腰将黑猫抱入怀中,静静望着叶航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后,才低低回答,
“你不用谢我的。”
怀中黑猫抬头望着主人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乖巧地伸舌舔了舔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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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殡仪馆地处城区东南角,建筑并不高,只有两层,馆前马路两边种着两排高高大大的柏树,馆后是修得齐齐整整的墓园,白日里看庄严肃穆,一入夜,风吹树动,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冷气息。
因一早已打了招呼,馆区工作人员在大门处接到人后寒暄了几句便准备带人进去,
“等一等。”一直安静跟在叶航身后的阿离突然出声。
见叶航转身看她,她伸出手递过去,“你拿着这个,贴身放。”
叶航低头,见那白皙如玉的手心上放着个折成三角状的纸符,颜色青绿,上面的图纹蜿蜒扭曲,似花非花似字非字,很是古怪,跟他以前所见过的平安符大不相同。
但他知道阿离行事不会没有原因,便什么也不问,伸手接过纸符,放入衬衣胸口处的口袋。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了便说笑道,“叶警官做这行,一身正气,不干净的东西见了你只怕都得绕道走呢。”
他心里暗想,叶警官身后的这抱猫女孩还更像鬼一些,看着古古怪怪,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阿离听了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
她自是清楚叶航阳气亢盛,这符恰是要压制他的阳气。
这殡仪馆建在至阳的东南方,取“阳中之阳”压镇邪祟,位置选得极好,便是入夜阳气散尽,那些留恋亲人或皮囊的幽魂也不敢做什么出格之事,反到是她要收住气息,叶航要压住阳气,才不会惊扰了它们,问阴时那女人的魂魄才能引得更容易。
一进门,便是六米高的殡仪服务大厅,玻璃门将殡仪业务洽谈处,丧葬用品销售处,招待处分几处隔开 ,大厅后面是数个规格不同的悼念厅,为符合亡者不见天的习俗,各厅与火化间均以廊道相通,穿过那条又长又深的走廊后再左转,便到了法医解剖室。
工作人员将人送到后便很快离开,当然,开车离开时他可没忘例行公事地放了串电子鞭炮。
因叶航临时叫停,杨慧拿到了同意尸体剖验的批复后并未开始工作,只亲手给赵玲换了衣裳便先离开了。
此刻,冰冷的房间里,白炽灯光下,赵玲正面目安详,干干净净地睡躺在宽大的不锈钢台子上,因尸检床四围都有送风抽风,她的衣角还微微拂动,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已快到子时,先准备吧。”阿离站在床尾约三米处,轻声吩咐叶航。
叶航点点头,把袋子里的香烛取出,照着阿离的吩咐依次在台子上摆好,打开床边接着塑料管的水龙头,迅速将房间地板全部冲了一遍,不一会,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就积了薄薄的一层清水。
“熄灯。”安然站立在清水中间的阿离缓缓合上眼,静得宛如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
“啪!”一声,亮如白昼的解剖室陷入一片黑暗,而熄灯瞬间阿离指间突现的黄纸被她轻轻一抖,“嘭”一下点着纸尖。
用这火光点燃了台面上的香烛后,她放开了怀中的黑猫。
黑猫似很不乐意颈部被挂了个铜铃,下地之后磨蹭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慢慢围着那尸检床绕了起来。
它一开始走动,颈上的铃铛便开始发出了叮叮叮的清灵声音。
阿离唇瓣微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随着铃铛响声有节奏地轻轻弹动起来,烛光渐渐烧旺,照亮床上静躺着的尸身,但远处的角落依然是暗沉一片,除了叮铃铃的铃铛声,整个房间听不到其它一丝声响。
叶航站在阿离身后不远处,俊目紧紧盯着不锈钢床,一眨不眨。
忽然,正在绕圈的黑猫停下了走动,一直闭眼的阿离也睁开了眼,叶航心中一跳,却未发现床上的赵玲有什么变化,不过他敏锐察觉到,床边地板的一处清水微微起了涟漪,看那大小,好像有什么东西踩上去一般。
“她来了,你有什么话现在问罢。”阿离望着前方浑浑噩噩立在床边的女子,淡淡对叶航说。
叶航心中一凛,知道那处站着的定是玲子了,他不敢浪费时间,立刻朝着那边将自己急欲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
但等他问完之后,那处除了传来幽幽一声:“航......哥......”以外,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看不见,不知道前方那没有生气的死魂听了他说的话后迟缓无比的抬起了头,冷白脸上出现茫然之色,然后,她原本英气的眉微微蹙起,空洞的眼神一点一滴的凝聚疑惑,喃喃道:“没...有...异常,我看到...是绿灯...阿伟...不会害我......”
叶航还要再问,却见阿离轻轻叹了口气,问她,“他此前可曾送过你什么礼物?”
玲子失神的怔忡了一会,低喃:“送...一个....吊坠。”
“是何模样?”阿离再问。
“黑色...木...牌,很香...有...花纹...阿伟说....保平安......”玲子疑疑看她,麻木冰冷的唇一字一字说着,然后伸出冰冷食指,在空气中慢慢画出所记得的花纹。
当她画出所说木牌上的花纹时,原本安然静立在叶航身前的阿离突然浑身震了一下,似受到什么冲击一样,叶航一凛,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了她腰后一把。
隔着青黑的棉质衣衫,他只觉得手扶之处瘦软无骨,俊脸倏地一红,手心一阵炙热,察觉到阿离身子微微向前像要避开,他急忙松手。
阿离垂首,静默了一会,然后继续问阿玲,“你那段时日是否浑身不适无法安眠,事发之时是否浑身无力似被人困住四肢无法避让车子?”
阿玲慢慢点头,轻喃,“我...生病......”
阿离不再问话,眼神微悯,轻轻开口道,“你没有生病,你是被人下了咒,有小鬼缠上你所以才出的事。”
叶航在阿离问那吊坠时心中已模模糊糊猜到了少许,现在阿离一语道破原因,他双手紧紧捏成了拳,牙根处发出几声轻响,心中对那许伟已痛恨到了极点。
站在前方的玲子却是微微后退一步,慢慢伸手环抱住自己,冰冷的身子开始颤抖,彷佛受到极大的冲击,然后她缓缓抬头,死寂一片的青白面上显出悲哀惊疑,“怎么...会......?”
阿离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声哭泣,最后静静问她,“你,可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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