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画面中的南廷无故露出悲伤之色,那悲伤之色稍纵即逝,若非南嘉木时刻留意着,也会疏忽过去。

南嘉木将之定格,双目直视那南廷那瞬间悲伤的面容,忽然明白,为何娘亲老是说他像南廷。

南嘉木脸庞轮廓嘴唇鼻子都像他母亲,只这双不笑也含情的眸子跟了南廷,只是南廷平常目光极冷,里边蕴藏的无数感情像被十里冰雪冻结,又似是被无边深渊吞尽,显得冰冷而无情,所以南嘉木一直觉得,两人没丁点相似,所以才会怀疑,他与南廷根本无血缘关系。

可是此时南廷双目中盛满无数情感,像是被冻结的大地忽而回春,那瞬间神采,与南嘉木并无二致。

南嘉木试图解读其中感情,只勉强读出悲呛、悔恨、愧疚等浅显的情感,那更多更浓更深的,南嘉木感受不到。南嘉木望着这样的南廷,忽而心生一抹怪异之色,好似南廷有无数不能宣之于口的苦衷,平常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夜深人静时才敢小心放松。

不过南嘉木不在意了,他早已过了渴求父爱的年纪,不管南廷是否真有苦衷,他曾经想杀了自己是事实,他这么多年的冷暴力也是事实。

南嘉木继续往后瞧,除却那一闪即逝的色变,南廷永远面无表情,没更多有效信息。

南嘉木失望,翻来覆去地瞧,冀图搜寻更多,忽然他对比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门外,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光早已大亮。

门外南雅伸手推开房门,她的身后是脸部包缠着绷带的南峰。

南峰从南雅身后走出,得意又幸灾乐祸地看着南嘉木,好似再说,你死定了。

南雅修为已经筑基,难怪南峰有这般底气,练气与筑基,虽不是泥云之别,却也不远矣,多少练气修士卡在筑基这一关,一生不得突破,生生耗尽寿元。

修真一步一个脚印,一境界一道关卡,关卡前后,犹如天堑之别。

因此,筑基期的南雅对上练气期的南嘉木,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南雅肖似其母,隐忍而聪明,按理说她不该这般急匆匆赶来,只是她瞧见赵秀如憔悴不安,南峰又毁容,才一时气愤不过,冲动之下赶到南嘉木院中。此时她一口气气力泄尽,也察觉到不妥之处,只是既已到了此处,也不可能打退堂鼓无功而返,当下凝着一双秀眉,慢声细语问道:“大哥,小弟这容,可是你毁的?”

若先说赵秀如,南嘉木还可抵赖与他无关,可是南峰毁容一事,却真切是南嘉木导致的,南嘉木无法否认,因此南雅直接就此事朝南嘉木发难。

南嘉木双目眄笑,直视着南雅道:“大妹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大哥这是承认了?”南雅冷声开口,身上筑基威压忽然大绽,顷刻间全朝南嘉木而去。

第9章 鸿蒙书页

南嘉木被这威压一镇,后背重重的撞击在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脸面变得苍白,天生笑唇也失去了感染力,苍然而无血色。

他冷眼瞥着南雅,道:“大妹这是长本事了。”

南雅微蹙秀眉,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担心小弟。他修为这般低微,我平常远在赤霞宗,他受了那些不长眼的蝼蚁欺负,我也是鞭长莫及。若对弟弟妹妹拥有拳拳之心,自会如我这般努力修炼,只为在偶尔回家之际威慑那些宵小,护住下边弟妹的安全。我们做哥哥姐姐的这般努力,不就是为弟弟妹妹不受欺负么。大哥,你说是不是?”

南嘉木垂下眼睑,笑容隐隐,语气莫名,“兄当友,你说得不错。”

南雅望着这样的南嘉木,心生怪异之色。

南嘉木一向跟着祖父生活,平常对待他俩都是文质彬彬,疏远又不失礼貌,以前她觉得有这样优秀的大哥很是自豪,只是后来她去了赤霞宗,明了南嘉木那样的态度叫做冷漠,跟她一些师兄师姐一样,看着温和有礼,实则并未将人放在眼中。

自那之后,她便将心中的亲近之意削减,而小弟的寄信中永远缺不了南嘉木“欺负”他的各种事迹,如是令她反倒厌恶上了南嘉木,此时多年再见,当年那个温和却冷漠的少年形象褪去,换上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青年,南雅说不出什么感觉。

南雅从之前的愤怒中彻底冷静,卸了威压,道:“大哥也别怪我鲁莽,小弟伤得这般严重,我才一时气昏了头做出不妥当之事。大哥若也如我一般爱护弟妹,自会明白我这做姐姐的情不由己。”

南嘉木此时抬起头,睨了眼南峰,又望向南雅,“大妹说得是。”只是他孤家寡人,无弟无妹的,怕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了,南嘉木勾唇笑笑。

南雅见南嘉木这般容易认输,过去记忆里那样清贵有理的少年彻底褪去,只剩下眼前这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青年,南雅隐隐有些失望,也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

“希望大哥真的明白,以后,你好自为之。”南雅不知自己为何说最后一句,她反手一拉南峰,离开了房门。

南峰挣扎着想要留下,“姐姐,这就要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南峰还想借他姐姐的势,好羞辱下南嘉木呢,怎么就走了?

南雅双目一厉,横向南峰,南峰瞬间缩了头,不敢再吱声。

南雅此时有些后悔她的草率,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冲动,只听到南峰说他的脸变成这般摸样是因着南嘉木,便怎么也忍不住,此时愤怒过去,理智上线,她敏锐感知到南峰话里的漏洞,“是南嘉木用药水泼的你?”

南峰理直气壮的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泼的我,你看,我这张俊脸完全不能见人了,都怪南嘉木!”

南雅冷笑一声,“母亲怎么没反应?”

“我,我不知道啊,南嘉木威胁娘亲,娘亲忙着查自然注意不到我这等小事。”南峰支吾了会,忽然灵光一闪,将母亲拉出来,再次将锅甩在南嘉木身上。

南雅双目瞪向南峰,“是不是你先挑拨他,反倒坑到了自己?”

南峰双目大瞪,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南雅瞬间心中有了数,瞪了不争气的弟弟一眼,往上院而去。

南雅与南峰离去后,南嘉木本来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恢复正常,灵气一动,气血翻涌的假象平息了下去。他望向上院,低声笑道:“两次。”

南嘉木笑容还未完全绽开,瞬间完全隐去,连不笑也时也勾着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望着来人,不带任何情绪。

南廷缓步从门外而来,他走路步伐相似测量好了一般,每一步都一样距离,不长不短,不大不小。他走路姿势很独特,带着种刻意的机械感,让人能够一眼认出,不过在这个崇尚自由的修真界,怪癖修士一大堆,他虽然怪异,却不至于引人侧目。

他一步步从门外而来,盯着南嘉木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好似眼前并非他儿子,而是与他无关的草木,“提取镜面摄影,你竟能做到这般程度?”

南嘉木本就没期待能瞒过他,因此对他的发问并没被戳破小动作的惊慌感,他无谓的点点头,嘲讽笑道:“怕我长成,怕我再次逃离南家?”

南廷沉默良久,双目无情与悲呛交替变幻,甚至最后划过一抹慈爱,之后恢复漠然,冷冷道:“若你有本事。”

南嘉木心中大定,他本以为南廷来此他又要受一番苦头,但显然南廷态度变了,对他逃离之事没以前那般厌恶抵触。

“好。”南嘉木微笑着:“自祖父离去,我便一心一意想离开南家。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

南廷正欲点头,忽然漠然退去,变成一开始的冰冷无情,“鸿蒙书页,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