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鑫很快被带到了大殿上,衣衫凌乱,面容憔悴,眼睛也失了往日的光彩,变的黯淡无光,充满忧伤:“皇上,那人真非臣子所杀,还请皇上明查!”
“好端端的,你去大牢干什么?”魏国公府的人,没有犯事关在大牢中的。
“回皇上,臣子与朋友喝酒,酒醉时,打赌去见一名重犯,朋友们一直起哄,臣子才会去了大牢!”沐鑫的话简单扼要,皇帝,皇后,叶贵妃三人也听出了大概。
“你那些朋友现在何处?”找到那些朋友,就可证明沐鑫话中的真假。
沐鑫望望外面的天空,太阳即将落山:“回皇上,臣子离开时,他们还在喝酒,现在这个时间,可能回家了,不过,臣子可以将他们的名字写出来,皇上命人前去询问……”
太监呈上笔墨,沐鑫写下一串人名,皇上淡淡扫了几眼,太监拿着名单去问人了,沐鑫暗暗松了口气,他是他们的好朋友,一定会帮他申清冤屈的。
事到如今,沐鑫也察觉到了是怎么回事,他被人算计了,皇宫大殿,他要保持安静,胸中怒火翻腾,等他恢复自由,一定要查出陷害他的凶手,碎尸万断。
叶贵妃却是眯起了眼睛,鑫儿进大牢见重犯,是被他们撺掇,有没有可能,这是设好的计策,几人联合起来,对付鑫儿,若真是如此,他们被带上大殿做证,只会对鑫儿和魏国公府不利……
叶贵妃在白露耳边低语几句,白露面容凝重,点点头,正欲离去,皇后笑着开口:“白露这是要去哪里?”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有些口干,命奴婢端些冰(和谐)糖雪梨汁润肺!”白露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皇后微微笑着:“正好我也有些口干,紫绣,你随白露一起去御膳房端些!”
叶贵妃淡笑依旧,眸底涌上一层阴霾,皇后处处与自己做对,这次是想阻止白露去报信,陷害鑫儿的幕后主谋,究竟是不是她?
白露和紫绣快步离去,有紫绣从旁监视,白露根本无法通风报信,等那几名公子们来了,再见机行事吧,一定不能让鑫儿出事,否则,谋害世子可是大罪,魏国公府会受到重创!
两柱香后,太监带来了陈公子,李公子等人,不过,他们就好像没睡醒一样,努力强打精神,却依旧沉着眼睑,无精打采:“参见皇上!”身体有些摇晃,站立不是很稳,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皇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些公子们,明显是精神不济,怎么喝的这么醉?
“回皇上,公子们喝多了酒,醉的厉害,老奴是在醉情楼找到他们的!”一个个睡的像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若非强灌了醒酒汤,他们还躺在雅间里烂醉如泥。
皇帝冷声道:“喝了多少酒?”是单纯的醉酒,还是另有原因?
“一人差不多半坛!”太监看过房间酒坛的数量,与这些公子们平均,一人半坛的量。
半坛酒怎么可能醉成这副样子?皇帝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酒量有些差,完全清醒了没有?”
“回皇上,臣子虽清醒,却头疼欲裂。”陈公子率先开口,其他公子们也随声附和:“臣子们也是,头疼欲裂!”
皇帝目光阴沉,起了疑:“他们喝的酒带来没有?”半坛酒,灌了醒酒汤,应该醒的很快,不可能醉了一下午,还这么迷糊。
“回皇上,老奴把空酒坛都带过来了,里面还有些残酒!”太监久居皇宫,见惯了阴谋诡计,看公子们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正常,随手将酒坛和酒杯带了回来。
四个酒坛一字排开,太医仔细验证,面容凝重:“回皇上,两个酒坛的酒是正常的,两个酒坛被下了药,混在酒中,可催发十倍酒性,让人烂醉如泥!”
陈公子率先回过神:“开始我们叫了两坛酒,后来又叫了两坛!”所以,只有两坛酒里被做了手脚。
侍卫走进大殿:“禀皇上,卑职查到,沐公子最先走出醉情楼,并在隔壁的药铺买过醒酒药……”
事情串连起来,沐鑫邀请陈公子,李公子喝酒,然后将他们灌醉,伺机去杀那名犯人灭口,杀人后,再回到醉情楼,装作不曾离开过,那些朋友们,就成了他的有力证人……
“皇上明查,我离开醉情楼,前往大牢时,陈兄,李兄都是知道的,若犯人死了,我岂不是不打自招,并且,提议去大牢见重犯的不是我……”若非朋友们出言,他根本就不知道,大牢里关了重犯。
皇帝将目光转向陈公子,李公子等人:“沐鑫说的可属实?”
“回皇上……”陈公子,李公子相互对望一眼,面露难色。
皇帝不悦的皱了皱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可为难的吗?”
“回皇上,臣子们头疼的厉害,对喝酒之时说的话,记不太清了,更不记得沐兄是何时离开,不过,沐鑫是臣子们的好朋友,臣子们相信他不会撒谎……”
这就是刚才他们犹豫不决的原因,喝醉酒的人,哪会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帮沐鑫,附合他的话,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可若是不帮他,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他是他们的好朋友……
“你们?”沐鑫难以置信的望着诸位好友:“为何不为我做证?”难道设计陷害自己的人,就是他们?
李公子叹了口气:“沐兄,不是我们不愿为你做证,实在是,大醉一场,我们真不记得醉时都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不过,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他们是贵族公子,和魏国公府低头不见抬头见,事情不能做的太绝,喝醉酒的人,神智不清醒,记不情事情也很正常,将话说的没棱两可,别人也不好非议什么。
叶贵妃眸光微闪:“皇上,这件事情,绝对是设计陷害,公子们都喝醉了,毫无知觉,如果有人潜进房间,在残酒中下药,他们也是不知道的,退一步说,如果鑫儿制订计划,让朋友为他做证没有杀人,肯定会自带解酒药丸,哪会再去药铺购买,给人把柄……”
沐鑫跪地请求:“臣子是冤枉的,请皇上明查!”
皇后淡淡笑着:“事事无绝对!”太过完美的计划,会令人起疑,如果买药这一环,是沐鑫故意走出,让人打消对他的怀疑呢!
皇帝没有说话,目光望向神清迷蒙的公子们,太医会意,快步上前,为他们把脉,面容凝重:“禀皇上,他们是喝了带药的酒!”药是在喝时就下进去的,并非叶贵妃所说,事后有人陷害。
“皇上,臣子肯求皇上,允许太医为臣子把脉!”沐鑫出醉情楼时,并未感觉到不妥,心中肯定,自己是没沾药酒的。
他和李公子,陈公子喝了同样的酒,如果他体内没有药酒,足以说明,他离开前,酒坛中没有被下药!,他就可将事情撇的干干净净。
皇帝点头允许,太医轻捏着沐鑫的手腕,把了片刻:“回皇上,可能是沐公子喝解酒药丸太久的缘故,臣没有把到药酒成份……”
太医说的极是委婉,沐鑫体内没有药酒,可能是没喝,也可能是被解了药性,皇后,叶贵妃,两面不得罪。
“沐公子杀死重犯,是狱卒们亲眼所见!”皇后目光疑惑,心中暗道,这总做不得假吧。
叶贵妃低沉了眼睑:“皇上,大牢里有不少人,他们大可以先杀了人,再引鑫儿过去……”
“若真是如此,沐公子手中应该不会拿着带血的匕首才对!”被狱卒发现时,沐鑫手中握着带血匕首,脖子上也溅了不少血!
“那罪犯盖着衣服,一动不动,臣子一时好奇,才会掀开衣服,哪曾想,他被人刺死,匕首也没拔!”分明就是在故意设计他。
“那件外衣虽普通,却不是麻布,而是魏国公府下人所穿的衣料,狱卒们不认识沐公子,不可能找来贵府下人的衣服陷害吧……”
“皇上,是有人在陷害臣子,真的是有人陷害臣子……”沐鑫是魏国公府嫡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若是被判了罪,等待他的就会是漫无边际的苦日子。
“臣子与世子,世子妃无冤无仇,暗害他们做什么。”沐鑫说出这句话时,虽然理直气壮,却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买凶杀人是事实。
“够了!”皇帝怒声打断了沐鑫的话,冷冷望着他:“沐鑫杀害重犯,人证物证确凿,明日午时,发配边疆!”
沐鑫是故意杀人,还是被冤枉的,皇帝已经不关心了,他知道,这是皇后与叶贵妃争斗的招数,沐鑫被人设计,只能怪他笨,不懂防人,有此下场,也是自讨苦吃。
问斩,会闹的全城皆知,罪行一公布,许多疑点也随之而来,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还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人,平静的皇宫会越来越乱,倒不如将沐鑫悄悄发配了,让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恶化下去。
望着沐鑫惊恐的面容,叶贵妃无奈的重重叹气,买凶杀害世子,是大罪,皇帝没有判他死刑,也没有再追究魏国公府的责任,只发配沐鑫一人去边疆已是格外开恩,她不能再为沐鑫开罪。
沉下眼睑,叶贵妃目光冷冽,沐鑫是魏国公府的人,那人这次是陷害他,下一次极有可能会将矛头对准沐侍郎,魏国公,或叶贵妃,是谁在幕后策划了这件事情,皇后?太子?欧阳少弦?还是其他人?
“皇上,臣子冤枉,冤枉啊!”边疆,那么荒凉,贫困,劳累的地方,他这养尊处忧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姑姑,救我,救我啊……”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两名太监用力将沐鑫拖了下去,沐鑫的叫冤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皇帝冷冷望了望皇后和叶贵妃:“你们收敛些,同样的事情,若是再有第二次,朕绝不轻饶!”
叛乱平定五年,她们就忘记了当初的困难与艰辛,一门心思的勾心斗角,他还没死呢,他的妃子就辅佐他的儿子抢夺皇位,人,真的只能同甘苦,不能共富贵吗?
“是!”皇后,叶贵妃低下头,暗中对望了一眼,这次的事情,明显激怒皇上了,就算心中再怒,再怨,短时间内,也不能再有所动作,否则,触犯龙威,后果没人能承受得了。
楚宣王府,慕容雨折好一个个金元宝,放进身侧的小篮中。
“沐鑫买凶谋害世子的罪名成立,昨日发配边疆,叶贵妃被敲打,魏国公和沐侍郎痛苦不堪,暂时不会有什么暗动作,但他们一定会怀恨在心,寻到机会,就会连翻设计,绝不手软!”
沐鑫发配边疆,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并不大,叶贵妃,魏国公肯定伤心难过,设计沐鑫的幕后主谋,他们可能怀疑不到欧阳少弦,慕容雨身上,但事情与欧阳少弦,慕容雨有关,他们绝不会轻易饶过楚宣王府。
“沐鑫的下场,是他们自找的!”叶贵妃敢暗中设计他和慕容雨,就要有能力承受应得的惩罚,是叶贵妃挑事在先,休怪他出狠招陷害。
“少弦,叶贵妃之前一直在拉拢你的,为何突然间对咱们拔剑相向?”叶贵妃与皇后,太子势力相当,多年来明争暗斗不断,谁也奈何不了谁,欧阳少弦原是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叶贵妃那么做,无疑是将欧阳少弦推向太子那边,以她的聪明,若非事出有因,绝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慕容雨不怕叶贵妃,却担心有人在暗中挑拨离间,他们和叶贵妃斗的你死我活,其他人不费吹灰之力,从旁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情,我也想过,叶贵妃应该是误会了一些事情!”不过,叶贵妃暗害欧阳少弦和慕容雨是真,他这么做,只是让想她得到应得的惩罚,并不过份。
欧阳少弦望望窗外蓝蓝的天,目光幽深:“楚宣王府最大的敌人,是北郡王府!”
慕容雨雪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欧阳少陵制造了叶贵妃和咱们之间的误会?”
“除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无缘无故给咱们树立厉害敌人!”欧阳少弦曾怀疑,欧阳夜辰为拉拢他,故意在他和叶贵妃之间制造误会,吩咐暗卫调查后,未发现任何端倪,倒是欧阳少陵,行迹十分可疑。
“那你准备怎么做?”沐鑫被发配,楚宣王府和叶贵妃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暗斗随时都会开始,既然怀疑事情是欧阳少陵主导,就不应该再继续下去,否则,只会便宜了北郡王府。
欧阳少弦低头饮茶,目光幽深:“放心,我自有分寸!”
借叶贵妃消耗楚宣王府的实力,欧阳少陵可寻找适当机会,给楚宣王府致命一击,成功除去欧阳少弦,欧阳少陵就可封楚宣王,如意算盘打的很是精妙,但欧阳少弦绝不会让他的愿望实现。
门外,丫鬟禀报:“世子,小姐马车备好了!”
慕容雨折完最后几个元宝,站起身:“可以去墓地了!”最近几天,慕容雨晚上做梦时,总会梦到谢梓馨,便准备带纸钱,供品,去墓地上香。
侯府的祖坟在近郊,坐马车半柱香,安全到达,地面有些崎岖,慕容雨已有四个月身孕,欧阳少弦不放心,亲自扶着慕容雨走向坟地,琴儿,瑟儿等人,拿着纸钱,供品,走在后面。
远远的,慕容雨看到有人站在慕容家的祖坟中,身形高大,是名男子,谁在那里,哥哥还是爹?
加快脚步前行,走近了,欧阳少弦和慕容雨看清男子相貌,吃了一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站在谢梓馨的坟前,上香,沉思:“皇上!”
被人撞到,皇帝不慌不忙,转过身,目光惆怅,语气低沉:“你们来了!”
慕容雨点点头,没有说话,皇上一直在想着母亲吗?
“皇上,时候不早了!”一名太监从树后走了出来,缓解尴尬局面,皇帝缅怀侯夫人,就算只是出于朋友之情,也难免会有些尴尬。
皇帝望向蓝天白云,目光幽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诸堵在喉咙中,他不知道要先说哪句,最后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一声叹气:“摆架回宫!”
皇帝是悄悄出宫的,只带了两名太监,二十名侍卫,皇帝上香时,他们就在不远处等候,皇帝一声令下,侍卫们翻身上马,护在皇帝左右,快速急驰而去。
丫鬟们在谢梓馨的坟前摆上供品,慕容雨将带来的纸钱放进坟前火盆里,娘,我来看你了,这些年,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红火燃烧着纸钱,慕容雨抬手,轻轻抚摸着谢梓馨的墓碑,被皇帝喜欢,不知是福还是祸……
“天气炎热,贫道走路颇多,有些口渴,施主可否给杯水喝?”慕容雨刚刚烧完纸钱,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转身望去,一名手持拂尘的老年男子正在向琴儿等人讨水。
“琴儿,端杯水给前辈!”那名男子头发和胡须全是白色的,年龄肯定不小了,一路走着,肯定辛苦,不过,精神很好,红光满面的,眸底闪着睿智的光芒。
“多谢女施主!”老年男子道着谢,抬头望向慕容雨,眸底闪过一丝震惊,笑容猛然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