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没继续,是因为被迫跟着我吗?”陈楼捏了捏眼角,从桌子上摸到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烟的时候侧着脸皱了下眉头,火星一点一点,面部轮廓顿时深刻,全然退去了平时的学生模样。
关豫想提醒他少抽点,张了张口,见陈楼呼出一口气后,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说:“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我记得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你生气你开心的事情我都记得,我忘不掉……我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没变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我觉得和你再过一辈子也不错。而且……我对路鹤宁的感情,也和你不一样。”
“我懂,”陈楼笑笑:“相处久了,即便是习惯也很难戒掉,更何况我们一块吃过苦,也算是一起奋斗过。但是这种感情你也没有必要把它过分夸大,往情啊爱的上面想,咱俩之间好听的话说过太多次了,难听的话也是,说多了就疲了,也没什么意思。”
“……”关豫忽然间无言以对,他和陈楼之间的确不缺表白,你爱我我爱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之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郑重,后来渐渐也就那样了。
只是恨深爱浅,那些情话未必句句入耳,可是伤人的话一旦说出,说不定哪句就会杀个回马枪,一击毙杀,直中死穴。
“那你现在呢?”关豫问:“你对路鹤宁好到……让我嫉妒。”
“是吗?”陈楼夹着烟的手微微一停,略微想了想,低声道:“如果你是我,可能你也恨不起来。”破旧狭窄的回迁户房,自己在外打工却给妹妹请个好的家教,高档鞋盒,堆满角落的储物箱……
陈楼不得不承认,他无意中撞见了路鹤宁最不堪最落寞的一面。后者的言行境况和陈楼印象里的高岭之花的形象几乎背道而驰,陈楼一时间联系不到一起,后来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了这俩从小被灌输贵族观念的兄妹,如何在窘迫的境况下纠结挣扎之后,又难免对他们心存悲悯。
毕竟这俩人还都是善良的,也并没有主动的伤害过谁,陈楼做不到迁怒,也就很难产生恨的情绪。
“我今晚和你聊这些,是不想让一些无谓的误会再继续,”陈楼道:“假如你和路鹤宁有复合的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当一块莫名其妙的绊脚石。不过也就仅此一次,以后你再猜测什么最好自己想清楚,反正我是不会再解释。”
“那我们呢?”关豫说:“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我喜欢你,你现在又没有伴儿,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
“不能了,”陈楼拒绝的很干脆,转过头盯着他说,“你说过你什么都不会多想,我才会同意你住这。今晚把话说开是一回事,但是分寸该有的还是得有。”
“……”关豫张了张嘴,过了会儿又讪讪地问道:“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陈楼道:“说。”
“既然路鹤宁对你有喜欢的意思的话,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对他出柜,就代表你能接受他了?”
“不知道,”陈楼说,“有可能吧。”
关豫说:“那其他的gay呢?就是那些对你有意思,你还留着他联系方式的,是不是表示你可能会考虑他?”
“大概吧,”陈楼点了点头,“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
“啊最后一个,”关豫咬咬牙,盯着陈楼的眼睛问道,“那个qd是谁?”
第42章
陈楼没想过关豫会问到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上,他没回答,反问道:“你偷看我手机了?”
关豫多少有些气短,顾左右而言他道:“你那手机买的不咋滴啊,想给你调个静音来的,自己蹦出来一条短信……”
陈楼不理他这一套,起身绕开茶几,快步走到自己的屋里,果然手机就在桌子上,被设了静音模式,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
陈楼从主界面退开又去看短信,现在的手机还不是智能模式,信息的收件箱和发件箱分着,他看一条路鹤宁的信息,就需要退出去看一眼关豫的回复,看到后面简直被气笑了。
关豫这次豁出了脸皮,也在后面跟了进来,看见陈楼的表情立刻觉得大有隐情,忙道:“这人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还说什么自己优质,怎么这么脸大?一般越这么自夸自卖的越不咋地,你可得看好了。”
他看陈楼放下手机也不说话,追着问道:“哎你还没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呢,这人谁啊?”
“你自己数数你几个问题了,”陈楼背对着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嘲笑道:“我认识的人里论脸皮厚没人敢和你比,前脚说话后脚不算数,一天一个样。”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关豫站那不动,过了会可能自己又想到了什么,又软了点说,“这次认真的,你就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回答了又怎样?”陈楼斜眼看他一眼。
“回答了我立刻回去不打扰你,”关豫盯着他说:“我就求个明白。”
“回答最后一个问题?”陈楼转过脸,确认道:“我说完了你就走?”
“走,”关豫说:“说走就走!”
“好的,”陈楼想了想伸出右手,摆着手指头数到:“第一次是在校医务室,第二次是在医院里……”
“等下!”关豫瞪大眼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干嘛呢?”
“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啊?你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关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钻了个套,他明明问的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口气这么亲热,还坦诚了自己的取向,陈楼看看他的短信还会笑……可是陈楼不想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心里怏怏浮起的失落感像是块石头,关豫突然就有些难受,用脚尖点了点地,低着头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还在开着的电视里突兀地传出了倒计时的声音,陈楼的表情里也没有什么起伏变化。关豫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说道:“新年快乐。”
——
新年说是大节日,但是放假也就那几天。上一世关豫所在的公司过年只放五天假,而陈楼他们又经常排班。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陈楼作为新人难免受到排挤,除夕夜和大年初一都得去。关豫便煮了饺子放保鲜盒里带到医院去吃。
煮东西不要破的忌讳也是陈楼告诉他的,但是那时候他运气好,第一次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带了汤水,等吃的时候饺子皮都泡软了也没破。陈楼那时候便笑着说你看咱俩是要团团圆圆一辈子了,这是个好兆头。
关豫那时候便跟着一起笑,哪想过一辈子有时候会很短,短到结束的猝不及防,跟烂尾了似的。而如今的这辈子,还没轮到考虑时间年限,就兜头来了一盆散到没有踪影的元宵汤,说好团圆一辈子的人也转身走的毫不留恋。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楼很少出门,关豫有时候早起,有时候晚睡,总能听到隔壁低声背诵课本的声音,吐字十分含糊,乌拉乌拉的也分不清,但是能听出来读的很投入。
他刚开始还敲门催促过对方出来吃饭,后来见陈楼并不是十分高兴,便改成了手机短信提醒——早饭在桌上,一会儿记得吃……午饭在锅里,你快吃吧……
陈楼倒也不是没有反应,十次里能有五六次回复他一个“谢谢”,只是用词简单语气疏离,回复跟不回复的效果也没什么差别。
---
期间岑正打过一次电话过来,给关豫拜年,顺道又询问他目前的状况以及进展。
关豫没精打采,一肚子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恹恹道:“我好像是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