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说自己也没想到,不过还真得感谢那位发信的冒牌货,要不怎么可以重聚呢?
这些年,风起云带着叶秋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这世上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打扰到那个新的小小世界。可是几天前在那个新村庄的入口有人留下了一封信,内容与胖子收到的差不多,便是马不停蹄的与叶秋一块儿出发了,到了这里才知道恐怕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
“文斌,老实说,是不是快要到那一步了,我还记得叶欢曾经说过,我们几个人都是为了一件事儿而来的,那件事现在有眉目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件事,”查文斌喝着酒道:“比干墓是中国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个坟丘式墓葬,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在墓立铜盘铭文:‘左可想而知右泉,前岗后道,万世之宁,兹马是宝。’墓前立有孔子手迹剑刻:‘殷比干墓’四字碑。此墓距离洪村有十万八千里,在今天的河南境内,最近洪村有一座水库透露出了个几十年前的恩怨往事,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曾经死过不少人。我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一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想不到今天你们来了,那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对了,秋儿他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不怎么爱说话,那一次伤得很重,只能记得人不能记得一些具体的事情,不然的话一想起他就会头痛得厉害,本来我是不想让他来的。但是一提到你的名字他的眼神里就有光,他说他要来,我也就挡不住了。”
“我有预感会很危险。”这是叶秋至今为止说的第一句话。
“老二,你的话可以信,不危险估计也就不会把你们全都给招回来了,话说我们到了还有一拨人是不是也该到了,这算是大决战吗?只不过没想到把主战场会放到安县。”
“我猜他们是一早就预料的。”查文斌说道:“这首先得从我的身世说起,你们都知道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他们都说我是命带天煞孤星,把我放在这儿目的就是让我去认这里,一直到后续的每一步我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么提早安排在这个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他接着说道:“我找人调查过那个地方,全副武装的三百人折损近半,比我们遇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凶险,能不能活全看的是运气,至于为什么把你们找来估计跟这里太危险是有着决定性的关系的。什么比干墓那都是谎言,一个死了三千年的人,恐怕连骨头都早没了,还需要去封什么神?”
风起云道:“那到底是要我们干嘛,听石头说你把玉环都给他们了。”
“给了,自打给了的那一天我就在等这个时候,只是没想到把你们也给等来了,不过这样也好,索性大家一块儿把事情给了了,我估摸着今晚上就会有消息,就是不知道他们想整一出怎样的幺蛾子做开场白。”
“最近罗门也不太消停,”胖子道:“世道不同了,他们的日子没有以前好过,内耗又严重,钱家算是跟丁家还有苗家彻底翻脸了,偏距西南还不老实喜欢把手伸出去,我这阵子已经和钱家的小鬼们打过几仗了,听老爷子的意思是想在五大家族会议上联合起来把钱家给踢出去。”
“有没有关于我们这件事的消息?”
“没有,”不过胖子又说道:“这种层面上的事儿他们打听不到的,应该是一言堂之类直接把控的吧,天晓得呢。”
“是关于那九部卦辞的。”风起云道:“除了这个,罗门不会再有别的兴趣会动到我们身上,为了传说中的九部卦辞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若是能够找出来也不枉为这世上做了一回好事。”
“好事?”胖子嗤之以鼻道:“我看还会死更多人,他们都能够通晓天机了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闹不好连地府里头的阎王都会给弄出来吓人,我看这种事最好是毁了比较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查文斌道:“天道这东西本来就不该能有人去勘破,道法自然讲究的就是一个顺,非要倒行逆施,这终究会是个祸害。干我这一行的偶尔替人算个命,看到凶险之处也只能是点到为止,凡是都有个极端,太强终究是会带来毁灭的。”
他接着说道:“古人的东西都很奇妙,对于我们现代人而言所熟知的历史不过是这一两千年的,再往前两千年或者是五千年甚至是一万年,对于那段文明而言,近代史不过是一页纸罢了。我所敬畏的道并不单纯是那些供奉着的神灵,它们或许有或许根本不存在,我所敬畏的不过是这自然交替演化发展中的奥妙,就像是这院子里的果树,它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年复一年从未有过偏差。”
那天晚上忽然就开始下起了大雨,有人说那是百年一遇的,雨水大到什么程度呢?就跟装水的碗漏了似得,外面也是电闪雷鸣,很快的河水就要没过那座小桥。站在屋檐下的查文斌看着这漫天瓢泼的大雨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无奈。
他家的地势不高,第二天天亮的功夫,河水就已经到了院子门口,雨势依旧不见停,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被困在这儿了。查文斌果断决定带着妻儿老小转移,谁家的地势最高呢?自然是老夏家,他们家位于一个半山坡上,曾经我小时候遇到发洪水总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如果我们家被淹了那估计整个洪村都该没了。
去老夏家呆着的人有很多,堂屋里头都快要挤不下了,人们都说这该死的雨要糟蹋掉一年的收成了,地里的稻谷眼看着就要到可以收割的时候,靠天吃饭的中国农民千百年来依旧不能摆脱上苍的祝福。在这样的时间里,每个人的心都是焦虑的,夏老六作为洪村里头有点脸面的人出去开了一个会,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的,一问才知道安县境内有几座水库水位太高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而上头来的指示是要炸掉其中的几座排水,以至于在水位相对还不是很高的时候强行先泄洪。
“炸墨林水库?”查文斌得知这个消息后果然是想起了那日李安说的话,没想到他的无心之举只在短短数日后就灵验了。
夏老六无奈地说道:“那个水库没人管已经有些年头了,说是堤坝下面都要给白蚁蛀空了,谁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去看过,反正那水库下游几十里都没有村庄,爱炸就随他们去吧。”
第四十五章 003
“炸水库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夏老六回道:“我也不认识,听说是上面来的,不知道是县里的还是市里的,这一次抗洪咱们浙西北是重灾区,每个村都有驻守的点,我们家这样地势高的都会统一安排为临时救助点。等一下村里还会派人送粮食过来,现在政策还是好的,老百姓的利益总是会放在第一位的……”
夏老六开始和村民讲起了政策,查文斌则给胖子他们使了个眼色,外面的雨确实挺大,公路上都已经上了河水,几个人心领神会各自穿着雨衣,打听了一下时间,墨林水库应该是在下午三点十分引爆,他们必须要赶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到达山区高海拔的位置,不然洪水泄下来的那片刻山路径毁,怕是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去了。
“这一招挺狠啊,”胖子道:“打着天灾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干那事儿,我估摸着这一整座水库冲下来每个把月的功夫外面的人是没什么机会再进去了,这路肯定是毁了,要说他们干那事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他们自然是知道我们会去的,这么多年的交情打下来,这点默契都没有那不是瞎忙活了。”风起云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文斌,我跟你商量个事儿,等这件事忙活完了你要不跟我回村里吧,清贫了一些但是没那么多烦恼,你想关起门来坐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去敲门。”
“风兄好意我倒是心领了,只是还不到时候,古往今来修道者隐居于山林的多半也是碌碌一生没什么建树。道教之所以成了现在这幅光景也与这种修仙思想有关,凡事总是沉浸在自己那个狭小的世界里,就像这河里的鱼一样,住在一汪水潭里以为大海也不过就是如此,人的眼界不能够被框死,这世上的种种都是道的体验。我若有朝一日不再问道便是会去你那里颐养天年品位余生,只不过文斌现在的境界还远远不到可以放下的时候。”
“总之你要来随时可以通知我,”风起云笑道:“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不过石头兄就不必了,念念红尘大好世界,数不完的灯红酒绿,我看他已经越来越胖了。”
“得了,你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请我去我还不去呢,”胖子说道:“现在爷在关中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你们躲在山里头享清福。我呢就负责给你们弄点黄白之物,可别以为你那就是个乌托邦啥玩意都能自给自足,说难听点,你小子要是生了一场大病难道指望着拿上两箩筐番薯去交医药费嘛?咱这叫分工明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暴发户越发是暴露嘴脸了啊……”
路上依旧丝毫看不出这几个年轻人心里其实藏着多么沉重的包袱,这下雨天鲜有人还在外面晃荡,赶到墨林水库外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山上陆续留下了不少脚印,看来那些人的确动作是够快的。
雨天上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查文斌最担心泥石流和山洪,这两样可都是能够瞬间要人命的,于是他也便挑着山岗走,这样虽然慢一点可能保证安全。如果三点之前他们还没达到预定位置,至少不会被莫名其妙炸出来的山洪给埋了。
“当年那些人应该是部队的。”胖子道:“咱们国家军火管控可不像是老美,在南方有批量制式装备只有他们才能弄到,不过工程兵本来就是其中一个兵种,以罗门的能力调那么点人算不得什么,估计今天这场面怕是比起当年还要热闹了,你看那对面那半山腰里都藏着人呢。”
“人?”查文斌抬眼望去,满是飘摇的雨点和苍翠的山林,胖子又说道:“得了,你们就别看了,这种伪装术都是专业级的,我已经看到了好几次了,他们手里有光学镜片,我可以打包票咱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人家眼里看着,说不定那山顶上有人正烧着一锅热姜汤就在等着咱们这碗菜呢。”
“像你这么大个的脑袋就是第一个被狙击掉的,”风起云笑道:“别说他们这路子还真的挺专业,要是贸贸然上来一两个不怕死的还没走到这山沟里估计就给捉起来了,走,咱们也快一点,别让那些人等急了。”
山顶,堤坝上不时有些人在忙来碌去,这些人都戴着黄色的安全帽身着工作服,看着倒也像是专业的,堤坝的边缘垂着不少绳索,有人顺着那些绳索一直在打炮眼。胖子说,想要一次性炸掉这种堤坝炸药当量是惊人的,一般的地方组织怕是干不了这么大手笔的活儿。在堤坝的上游林子里还可以见到不少帐篷,看来这准备的确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大规模的人马进驻竟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怕是现在整个墨林水库已经成了铜墙铁壁水泄不通了。
“走吧,到我们喝茶的时间了,”查文斌说道:“都是一些老朋友了,该去会会了。”
堤坝上,还有一顶奇大无比的伞,有些像是古代皇帝用的华盖,这又是什么?那华盖之下还盘坐着一个人,头顶戴着又长又宽就,两边还挂着布条子的高帽子,挺像是影视剧里黑白无常用的那种玩意,手里还有一根权杖似得东西,跟前香炉祭品桌子也都一样不少。
“这些人还真是老迷信啊,”胖子道:“炸个水库还要做法。”
“不一定是做法,”查文斌道:“我看他的手法倒是有些像在招魂,招死在这座水库里亡魂,你看见他前面架子上的那一排小泥人了没,每个泥人的背面一定都刻着生辰八字。当年据说有很多人都葬送在这里,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该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招完了干嘛呢?”胖子问道。
“招完了就开始放水了,让这下面的尸骸有机会可以重见天日,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的断定当年的那些人又回来了。”
料定是如此,查文斌便也开始下山了,堤坝上是有人拦着的,工程模样的人大喝道:“此处正在爆破,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山民,自然是来避雨的。”胖子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家的承包山就在这儿,本想上山捉几只癞蛤蟆吃吃的,不想被这大雨给困住了,看见你们这儿有帐篷就下来讨口热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