钭妃是个女生,哪里懂得这些,再说眼下她不还是我干妹妹么,跑来找我商量倒也在理。我瞟了一眼查文斌道:“这事儿你在行啊,我可一窍不通。”
这活儿查文斌是不会拒绝也是不能拒绝的,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瞧瞧,于是一合计,明天准备去一趟上安村,因为她家也没人了,寻思着就我们这几个凑凑给她办个一桌算了事了。
按照规矩,人死后第一年要有:做七、百日和周年,然后是三周年和十周年,这些都是重要日子。百日本来就是个祭奠的伤心时刻,人也不多,我和查文斌,小白和钭妃,因为没大人张罗,我爹和我妈算是以干亲的身份过去,另外请了当时帮忙抬棺材和治丧的,总共也就两桌子。一大早的男人们负责买菜,女人们负责做饭和折元宝,我和查文斌则去坟山上瞧瞧。
老钭家的两座坟是在一块儿的,老钭和女人一座合葬墓,钭笑单独一座在左边,地址是老钭生前花了一百块钱给人买的,原先是片废弃的庄稼地,在个竹林里面。
去的时候我和查文斌就发现了问题,那坟的周围不停的有蚂蚁进进出出,当时查文斌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对我说道:“老钭给自己找的这块儿地不咋样。”
我是不懂风水,可这蚂蚁都是从坟里往外爬,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它们手里举的八成就是老钭身上的肉吧,我抬脚顺时踩了几下道:“你当时没给看?”
查文斌摇头道:“地儿是他自己选的,死者为大,遵从他生前遗愿也是应该的,不过这里不是个聚阴地,老钭怕是时间久了会睡不安生,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回到家中查文斌也不打哈哈,直接问那钭妃道:“你爹最近有没有给你托梦啥的?”
“托梦?”钭妃支吾了一下道:“有是有,我就有点怕没敢说,前阵子我梦到他和我姐说有虫子咬他们,给我吓醒了好几回。”
我一听,那还真就是了,也就照实说了:“是有一堆蚂蚁在那,文斌的意思是要不就给挪挪窝,你是唯一的亲人,这事儿得你做主。”
钭妃哪里有这经验,只看向我爹求拿个主意,我爹那是什么脾气,从来就不信这套的,直接嚷嚷道:“睡不安生就挪挪,活人还晓得晒晒被子呢,死人挪个窝就咋了?”
查文斌道:“倒也不用挪窝,把坟起了,棺材掉个头重新葬就是了。”
我爹不信:“神神鬼鬼的,掉个头就没蚂蚁了?”
查文斌也没有跟他辩解,他也知道我爹那脾气,只是对我爹说道:“叔,我跟您这么一说您就明白了。您见的多,山上地里也都熟,要是不信回头您去瞧瞧,不管是地里的老鼠洞还是山上的兔子洞,甚至是门口蚂蚁洞,都会朝着一个方向挖,即使洞口不在一个方向,只要深挖几下,就不难发现其实洞内的走向都一样的。”
我爹说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以前闹饥荒,每到春天就掏鼹鼠窝找粮食。那鼹鼠贼的很,地下的洞打的乱七八糟的,但是只要附近找个蚂蚁窝打开瞧瞧,顺着蚂蚁窝的走向去找鼹鼠洞,一准能摸到它的粮仓,多的时候一个洞能找十几斤粮食嘞。”
“这就是了,那是因为那个地方是生气的流动的方向,动物比人要敏感的多,有生气就呆着舒服,没生气就难受。就跟我们在有些地方呆着感觉特压抑一样,就像咱洪村的大庙,那地儿怎么住人都不舒服不是?”
我爹点点头道:“是啊,走那门口就觉得堵得慌,不舒服。”
查文斌又说道:“有生气它就有死气啊,遇到死气的地儿,我们就会不舒服。生气是阳,死气是阴,有生气的地方适合人住,阴气多的地方适合死人住,阳宅阴宅得分开来。老钭叔的那坟头蚂蚁都成堆了,原因还是棺材放置的走向不对,就跟屋子的大门朝向是一个道理,大门要开的不对,那人住着也会不舒服。”
我爹听了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年纪越大倒是也开始慢慢脾气变好了,查文斌这样的小辈说他还能听进去,要换做以前我爷爷讲这些,准是又大吵一架。
在道术中,一直以来有七关一说。所谓七关,即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与北斗七颗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相对应,七关所代表的就是任何一个地区人口集居地的生气流向。而查文斌要看出这里的七关则要花上一点时间,这个时间是九天。
当天的百日结束后查文斌并没有离去,他得留下来瞧出这里的道道好替睡在地下的老钭排忧解难,那自然就是住在钭家了啊。可查文斌住在这儿一个人也不方便,这毕竟好歹是钭家,于是钭妃就说自己好留下来做个饭洗个衣服,我呢则和查文斌做个伴,小白听我们仨都不走,她自然也是不回去了,于是四个年轻人,两人一间屋,当晚便在钭家住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夫夜观星象
晚上,我和查文斌是得上坟山的,他得看星象,我是作陪的,两个女人留下看家,说实话我住在老钭家浑身就觉得不舒服,这死过人的屋子里总觉得瘆的慌,尤其是这屋子里还有一股香火味,这大门关了足足有一百天,人往里头一去就能浑身打哆嗦。
坟头上,我抽着烟,查文斌在用罗盘修刻度,看星象是个细致活儿,我这样的大老粗是看不来的。那会儿的年份天气都到了好时候,万里无云,漫天繁星,这荒郊野外的看星星倒也不失为是个有调调的事情,我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道:“文斌,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今天晚上实在是憋不住了,你到底想怎样就给个话。”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什么话?”
我也就直说了:“那俩小娘们,咱也都不是傻子,你到底打算要哪个?”
他却说道:“你想多了。”这一句话可把我弄的心理也不舒服,我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不过你老躲那也不是事儿,所以我就打算今天一定要搞出个一二来,于是又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耽误人姑娘行不?这要是在以前,那没话说的,两个都娶了,可这现在不是有政策嘛,只能一个。要我说呢,要论高低,那肯定是小白强,人是留学回来的,家世、人品、学识、相貌,那都没得挑。但是呢,你毕竟又是个土鳖,钭妃那姑娘呢心善,人踏实,无爹无妈跟你倒也门当户对,这种女人娶着过日子挺好。”
他回头白了我一眼笑道:“你倒是分析了个透彻,那你怎么不去娶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啊。”
“这不没我什么事儿嘛,人俩姑娘相中的是你查文斌查大爷啊,嗨我还就奇了怪了,你查文斌论模样论条件也没比我强哪里去啊,怎么还就都看上你这么个酸臭迂腐而且毫无情商的土包子。”
查文斌却说道:“我在看星象,你要是再打扰呢,就先下山,我这里忙着呢,不能分心。”
他总是能找到一些理由,好,那我就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星象这东西世界各地很早就有人在注意了,我们祖先也不例外,他们发现北斗七星绕北极星而行,一年转一圈,每天的位置都会有微小的变化,但幅度非常小,九天中北斗星的变化,就是肉眼能够看出位移幅度的最小限度。所以,茅山派就有一个九天观星术,九天为一个周期,他们会通过罗盘锁定地面上的坐标,然后以这个坐标连续九天对测出天山星位移动的变化。
但凡有点天文知识的人都知道北斗星的位移,是地球公转造成的,地球的位置变了,才会产生北斗星位置变化的错觉。公转到不同的位置,当地的生物磁场也就是生气流向便会产生变化,人体受这个影响,在不同的时间看北斗星,各星的亮度是不同的,这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的老祖宗干的并不是都是糊弄人的买卖。
茅山派的先祖们通过观星,和地上对应的七关联系在一起来推测某地的生气走向,后来到了天正一脉,凌正阳更是首创了一部《天演局通则》,总计有181种七星七关的排列组合,这也是天正道能够行走江湖的立派手法之一。
在查文斌看来,诸如贪狼、巨门始明而暗;禄存、文曲、廉贞始暗而明;武曲、破军始明而终,则云垦关置乾位、尚冂关、紫晨关置巽位、上阳关置离位、天阳关置震位、玉宿关至艮位,太游关便置坎位,如此等等可以一直排列下去。就像公式一样,他通过测算星位的变化,亮度的不同,只需九天周期便可精准测算出这口坟穴本应在的位置。
应该说这项工作其实还是挺辛苦的,首先你得保证九天之中每天的星空都是明朗的,若是遇到其中有一天下雨或是有云雾遮挡,那便是白费了。所以真正要沉下心来替一座坟找到合适的位置往往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平常百姓家里哪里有这些精力和财富去寻求,大多也是那些达官显贵么才会请专人来瞧。
不要以为道士在家里烧烧香,种种地就可以养家糊口了,那他连买香火都不够,像查文斌这般的散居道士是没有人来主动给香火钱的,主要靠的就是在外游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去跑业务。跑到个大户人家,若是信你,让你给找个地方,那在过去出手就是白银基上百两,所以他们这行也算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活计。
眼下正是浙西北进入梅雨的季节,这天说变就变,查文斌也是碰碰运气,做了标记,知晓了今天的位置便和我下了山。
上安村不比洪村,晚上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村子里少有人走动,十点多的光景农村里一般也就睡了。去老钭家要路过一片柳树林,我们小时候管它交叫做柳树窝,沿着河边的石头埂有约莫三十来棵槐柳。这些柳树年头都是很足了,有些树干都烂空心了,还有些根被涨水的时候冲去了大半,这树上最多的就是知了,以前夏天我们小孩也会来这里捡蝉衣,可以到供销社里换水果糖吃。
关于这个地方的说法有很多,不外乎就是这片林子闹鬼嘛,说实话,那地儿是个大转弯,本就是背阴面,加上这些树又搞大,所以常年是不怎么能见到光的。
我和查文斌走过这片槐树林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什么事儿呢?见着了一个人,这个人他睡在一棵飘枝桠子上,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太清。
那天我手上有个电筒,老远的就晃啊晃,一晃隔着得有三十米路吧,瞧见那树上好像有团白乎乎的东西。那人刚从坟上下来,猛地一下给我来这家伙,我那心里自然是咯噔了一下,赶忙扯了一把查文斌道:“老查,那上头有个人哦。”
查文斌停下了脚步,他顺着我手电的方向也看到了,这么远的距离,说实话不怎么好判断,查文斌只是说道:“别管他,谁爱呆着呆着去好了。”
我刚想走,又多了一句嘴道:“会不会是鬼啊?”
“是鬼它又不惹你,你怕它做甚呢?”查文斌拉了我一把道:“走你的,就当没看到。”
我赶紧跟他换了一个边,走到他的里面,让他走在外头,走到那片林子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瞟了一眼,那人大半个身子都在那树叶子给挡着了,我也瞧不清。一般遇到这种事儿,查文斌都是当做没看见,可那一天说来也巧,走到那地方的时候,不知怎么滴地上有个坑,查文斌一脚就踏了进去歪了一下,痛得他“哎哟”了一声。
两人当即只好停下来,这一停吧,树上那哥们也跟着下来了,一瞧,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我那个心啊好歹也悬了半天,见着是个人自然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