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远就听见胖子在跟查文斌发牢骚:“机密个球勒,这地方哪个山头我们没爬过!拿个红章就来吓唬老子,鬼晓得时不时萝卜刻的。”

“得了你,不让你去还不会在后面跟着啊,这山这么大,他还管得了我们看风景嘛?”

“对哦,小忆走,我俩就去爬山,这总不犯法吧,他们朝南边去了,我们也去。”胖子拉着我的手就走。

正欲出门,屋外急匆匆的冲进来个人开嘴连口气都没喘就喊苗老爹。这人我认得,做知青那会儿跟我们也一块儿玩过,叫喜子,年纪跟我们都是一般大的。

我看他那脸色有些不对,眼神里带着慌乱,就跟他说道:“苗老爹不在,陪北京来的客人进山了,喜子你啥事这么急忙急火的?”

“我爹丢了,找不到人了,这不寻思让苗老爹给广播一下,急死人了,我娘都哭一早上了。”

“牛叔丢了?”我安慰道:“他那么大一人了咋还能丢,估计去哪里有事了,别急啊。”

喜子掉头就往对面的村公所走:“咋能不急呢,肯定出事了!”

我跟着撵了过去才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这喜子的爹昨晚上山打猎,吃罢晚饭也就六点多的光景进的山一直到今早都没人回来。野人屯这一代早些年就有猎人失踪的情况,后来被证实基本都是糟了害,这里的林子里头有狗熊和老虎一类的猛兽,喜子担心他爹也出了事。

“门锁着的,别砸了,人都不在。”我对他说道:“你不如发动一下屯子里的人,我们挨家挨户去通知,一会儿村口集合。”

“行,那就这么办!”喜子抹了一把眼泪就往家跑去,我们也开始分头找人。

农村里这点好,只要哪家有事招呼一声就都会站出来,没一会儿村口就来了二十多个青壮年,还有几条猎狗,苗兰的男人也在,他是巡山队队长。

大致的情况都说了,不过其中有两个细节更加引起了众人的担忧,昨晚上喜子爹进山的时候是带着猎狗的,临走前说是去打野鸡。屯子里的猎手都知道打野鸡的时间一般是晚上七八点,等天大黑的时候野鸡会飞上树梢睡觉,那时候只需要用灯照着打,一打一个准。

打野鸡一般不会进深山,就在附近的林子,如果有动静大家都能听到,但是昨晚上没有人听到枪声,这是其一;其二是跟着喜子爹一块儿去的那条猎狗被几个早上洗衣服的女人发现在河里的小坝上,刚好被两块石头给卡住了,尸体现在就放在我们面前。

这条狗的身上没有发现明显外伤,眼睛是睁开的,舌头拖在外面,有人把它拎起来的时候这狗的脖子明显被拉长了。

苗兰的男人用手摸了一下道:“脖子折断了。”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把一条猎狗的脖子直接拧断,这似乎只有黑熊做得到,难道喜子爹是遇上那东西了?

北山,那边出产各种菌子和榛子,妇女们在这个季节都会结伴去北山采摘。那边有一片榛子林,屯子里的猎手讲那边是老野鸡的点,那片林子有个地名叫作:青砖岗。

野人屯地处偏僻物资非常缺乏,刚来的时候人们多半选择用木头和茅草搭建房屋,解放前后有人在北山发现了很多废弃的砖块,大小不一,于是有很多人就从北山挑砖块回来盖屋子。这些砖块以青色为主,有些埋在地下一两米深,有的则直接暴露在地表,拨开树叶就能捡拾。

后来有人说这些砖头怕是死人坟上用的,乡下人比较迷信也就不在去那边取砖,改成自己烧窑砖了。

昨儿个傍晚是有人看见喜子爹往那边去的,青砖岗离屯子不过二里地,屯子里瞧得见它,它也能瞧见屯子,穿过一片落叶林再往前就是开阔地。这里以前是种玉米的,这片玉米地的后面就是榛子林,一座跟馒头包似得小山岗。

这里也是屯子里那条河的源头之一,只不过跟西山不同,这条河的支流略小,水流也略急。几条猎狗一到这儿就开始吠个不停,我们几波人分成两三个一组成扇形开始搜山。这里要说按面积算顶天也就是个足球场大小,二十来个人从早搜到晚,除了捡到半个馒头外别的一无所获。

喜子说他爹出门的时候是带了两个馒头的,见到这东西的时候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一口咬定他爹准是让熊给啃了。这片林子不大,来回都扫荡了那么多遍,天要大黑之际我们也只能先下山,回到村里苗老爹也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晚上又组织了一拨人带着火把进山继续搜,一直到了后半夜还是没啥线索,这可把屯子里的人给急着了,已经有快三十年没人遭熊了,这要真是有那玩意出没,周边的林子就都不安全了。

“有点蹊跷”查文斌躺在床上一个翻身起来说道:“我觉得喜子爹不是被人熊害了,咱们找了一天也没见到人熊的脚印或是粪便,还有那只狗,如果是野兽肯定会有外伤,咋会直接拧断脖子呢。”

胖子也没睡,接过查文斌的话道:“查爷的意思是?”

查文斌反问道:“如果是人直接拧断了那只狗的脖子,你说那人是为了什么?”

“那肯定是怕被发现了,狗遇见人会叫,一叫就会惊动。”

“那好,怕惊动什么?这个屯子总共就这么点人家,哪家不知道哪家的丑短在哪,有啥事非得下这个狠手?”

“那就是外来的人!”胖子有点明白查文斌的意思了,我那会儿正在负责监视对面,胖子跑来找我道:“小忆,对面有动静没?”

“没有,和昨天一样,一切正常。”我盯着对面已经有快两小时了,七点多熄的灯,大门还是紧闭的,不见一个人有出来过。

“那就是不正常。”查文斌过来说道:“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对面晚上都没出来过人,村公所的厕所是在外面的,难道他们八个人晚上就从来不用起夜?”

胖子眯着眼道:“那过去瞅瞅?”

从这儿到村公所不过二十来米,我们仨猫着腰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这地方我们太熟了,当年没少进去搞破坏。村公所的围墙有两米高,围墙上插着碎玻璃,这是当时最流行的防盗措施,我们用的还是老法子。

公所外面有一颗枣树,一二十米高,贴着围墙有一米远的距离,爬上树用一床被子往围墙上一搭,啥问题没有,一跃就过去了。

胖子落地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还是熟悉的套路……”

这间公所是六十年代修的,上下共两层,一楼是办公区,二楼就是给那波人腾出来的寝室。干这种活胖子是擅长的,他虽然体型款,但只要脱掉鞋子走路可以不发出半点声音,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脚掌肉厚。

二楼总共有四个房间,门是锁着的,窗户上糊着报纸,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这也难不倒他,这种上世纪的锁头只需要一张卡片就可以打开,从门框的缝隙里斜插进去就能顶开。

“吱嘎”一声,胖子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我们在一楼看见他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我们摇摇头,意思是空的。

接着便是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当第四道门也被他撬开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对我们喊话了:“没人,一个都没在!”

“果然有问题!”查文斌说道。

胖子转身想下楼,顿了顿又对我们说道:“不过,我想你最好也上来看一下,这里有很多不该有的东西。”

我和查文斌也赶了上去,胖子领着我们进了第三间屋子,地上乱七八糟的摆放了很多东西:专业绳索,断掉的洛阳铲,还有一样东西是查文斌很不想看到的:一个手扎的小草人,草人的胸口处扎了两根钢针。草人的背后有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苗老爹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

“怎么办?要不要先把他们的东西一把火都给点了?”

“不要。”查文斌拿着那草人捏的紧紧的道:“现在动就是打草惊蛇,这帮人下手挺黑,真要闹起来,我怕会有村民死伤,现在他们只是用些小伎俩,没撕破这层窗户纸之前大家都按兵不动。”

胖子拿着那根洛阳铲道:“这伙人是盗墓的,看样子昨晚他们已经打过坑了,估计还挺不容易,钻子都打断了。”

查文斌问胖子道:“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个人说他姓钱对吗?”

“他是这么说的。”

“你确定是四川人?”“确定,那口音没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