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为抗洪付出无数的血汗艰辛甚至是生命的那些人,自然是不会上台面来,有功劳的,当然是那些叉腰喊号子的领导者。
除了民间获得极大的声望之外,另一个根本的利益,则是萧家有了在朝廷请功的筹码,拥有如此大的功劳,再加上萧太师的手段,要想在朝廷中占得一些利益,那自然是很轻松的事情。
所以萧怀金脸上的得意之色,那是掩饰不住的。
身后的司徒静也想上前来歌功颂德几句,但是看到韩漠在旁边,却又不敢。
八卦困被揭发,贺族面临覆灭之时,司徒静当时的心,那是如死灰般一样绝望的,在他看来,自己一直与贺族纠缠在一起,狼狈为奸,自己更是帮着贺族搜刮民脂民膏,做下了无数卑鄙无耻的事情,而且自己有许许多多的把柄掌握在贺族……特别是贺学之的手上,自己只怕这一次也要与贺族一起覆灭,难逃一死。
当大理寺和刑部的数名官员从京里到达宜春,宣布贺族谋叛的罪状时,司徒静当时也是浑身颤抖,心里冰凉,只觉得大限将至。
但是来的旨意里,从头到尾并没有宣布司徒静有罪,甚至连斥责也没有一句,只是要司徒静率领宜春官员忠心办事,好生处理灾后事宜。
司徒静就如同从鬼门关中跑出来一样,旨意宣过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一身的冷汗。
当日,却又出现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贺学之的书房,那个储存着大量犯罪证据的书房,竟然突然失火,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在场的御林军,不知为何,却没有及时扑灭大火,等到京中前来的官员到达时,书房已成灰烬,里面的许多东西,也灰飞烟灭。
司徒静最担心的,就是京官们从书房中找出不利于自己的证据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跟着贺学之这么多年,办了无数的缺德事,贺学之为了控制住自己,定然是储存了大量的把柄,而那些把柄,十有八九就在书房中。
书房被烧,司徒静的罪证也就差不多消失,至于一些空口无凭的罪证,司徒静自信是能够对付的。
他只是很奇怪,为何这间书房无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被烧成灰烬。
当他看到韩漠站在残砖沥瓦前那古怪的笑容,顿时候便明白,这把火,十有八九是韩漠按照派人放的,至于书房中的某些证据把柄,只怕早就到了韩漠的手中。
司徒静只得承认,自己的前途,又被韩漠抓在了手中,韩漠随时有能力和证据将自己打得万劫不复。
至于事后,韩漠对于书房失火的解释很简单,那是敌国奸细暗中纵火,想要扰乱夕春的秩序----俗套且堂而皇之的解释,却没有谁能够反驳。
司徒静很快又知道,京中没有将自己拉入贺族同党,没有对自己动手,据说是因为户部尚书韩玄道在皇帝面前力保自己。
他开始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或许已经成为了韩家日后的一枚棋子,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摆脱这个命运。
他畏惧萧家的报复,想趁这个时候讨好萧怀金,让自己日后真的能够安全,但是看着韩漠那张英俊清秀的面孔,不知怎地,那张漂亮的面孔,竟让他每一次见到都生起深入骨髓的寒意。
如果为讨好萧怀金,而让韩漠生出一丝怒意,那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只能忍住,心中叹息:“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么着吧!”
既然被韩家抓住了前途,那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好队吧。
诸葛民抬头看了看天,暮色降临,空气中竟是弥漫着一股寒意,他沉声道:“诸位,时辰到了……!”
萧怀金眉头皱得更紧,沉吟了一下,终于道:“下令吧!”
诸葛民上前两步,对着前面不远的士兵挥了挥手,那士兵顿时领命,翻身上马,摇起了手中的旗子,那是下令行刑。
若是正常处决,是要吹起号子来,不过这一次的处决,众官员是觉得越低调越好,毕竟一次性屠杀数千人,其中绝大部分只是受牵连的无辜者,终究是极其残忍的。
四周上千名兵士,都是弯弓搭箭,一次性处决数千囚犯,弓箭自然是最好的兵器。
看着箭矢对准自己,贺氏族人嚎哭着,咆哮着,辱骂着,更是有人想挣脱绳索,做最后的挣扎,更有人已经往前冲,对于生的渴望,让他们想逃出铁甲森严冷若寒霜的包围圈。
令旗一挥,箭矢齐发,如同雨点一样,划破长空,穿透嚎哭人们的胸膛和咽喉,成片成片的人倒下去,就像被收割的麦子。
冲到包围圈近处的,自有兵士用冰冷的长枪刺穿他们的胸膛,更有大刀砍去他们的脑袋。
嚎哭声越来越小,尸体堆积也越来越多,人间惨剧,在燕国的土地上一次又一次上演着。
土坡上的官员,不少都转过头去,凌太监更是浑身发软,若不是有旁边一名官员扶住,只怕都要瘫软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漂浮在空中,随风四处飘荡。
韩漠看到那血腥的场面,闻到那鲜血的腥味,终是觉得自己的忍耐力还是不够,他已经有呕吐的感觉,但是强自忍住。
他当然知道,在这数千人中间,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无辜的贺族族人,他们中间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好人,有许许多多有才识有道德的人,但是斩草除根,那是燕国的传统。
一个家族的灭亡,是用鲜血来证明的!
韩漠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抖,虽然他要看到贺族的覆灭,虽然他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冷酷的手段,但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看着惨绝人寰的场面,听着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心情又何尝不沉重。
“让这一切,尽早从燕国的土地上消失吧!”韩漠心中暗暗祈祷。
……
……
已是五月,宜春郡的洪水已经退却,大常江的堤坝也暂时封堵住,但是这条堤坝明显还不够坚固,要想以后大常江洪水的泛滥不威胁百姓,这条堤坝自然还是要重新修筑的。
不过那不是韩漠所要关心的问题,他现在要关心的问题,便是维持着地方的安全秩序。
因为八卦困的储粮,灾民们的赈灾粮倒也不是很缺乏,被淹没的两个县,洪水退却后,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灾后重建,灾民们在官府的布置下,开始有序地返乡。
最近几天韩漠的事务倒也算不得繁忙,不过时不时出现一些事情,所以也并没有时间往无名寺那边去。
御林军也都知道,洪灾已经接近尾声,御林军的职责也快履行完毕,很快城守军就足以维持地方上的秩序。
盘踞宜春郡近百年的贺氏家族,令人难以置信地从宜春的土地上消失,民间自然也是议论纷纷,是非曲折,自是由他们在私下里猜测着,议论着。
这一日夜晚,韩漠与几名部下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多日来的疲倦累积起来,让他生出一股子倦意,按照计划,最迟三五日,御林军便可撤回燕京,折子已经上去,只等着兵部的调令。
这最后几日,还是要坚守下去的。
虽然司徒静殷勤地为韩漠安排了居处,但是韩漠还是喜欢军营中的气氛,依旧是住在官仓的军营中,这大帐内倒也是舒服得很。
靠在椅子上,韩漠眯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只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让他微微睁开眼睛,自己的大帐,没有自己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这又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赶在三更半夜进到自己营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