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这般,分明是把自己这个丈夫当成了敌人来谋算了吧?
一路打马回到临时设在京郊的大营,远远的就听见一阵阵吵嚷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大人老爷们倒是清闲,龟缩在屋子里烤火的烤火,回家睡小老婆的睡小老婆,就可着我们这些大头兵当牲口使唤……”
嗓门最大的是一个身着低等武将服饰的高大汉子,因为怕冷,身上还裹了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袄子,这会儿正叉着腰,梗着脖子和上官吵吵:
“你就说吧,到底有没有药?我那几十个兄弟里,一个胳膊烂掉了,现在又有几个整只脚都冻烂的不成样子了,要是没了腿,兄弟们可咋活?谁家不是一家老小,凭什么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兄弟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说着“哧拉”一声撕开了烂棉袄,露出红肿的不成样子的右胳膊:
“我那兄弟眼下一半都冻伤了,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谁都别想好过。”
“谁都别想好过?就凭你?!”那上官冷笑一声,“袁大将军是回府了,可他是武安侯爷,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侯爷比?”
口中说着,忽然拿出马鞭,朝着李二虎抽了过去:
“怪不得外面传闻,你们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没看见朝廷打倭贼都不愿要你们吗!侯爷肯收留你们就不错了,还敢嚷嚷着要这要那,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鞭子狠狠的落在李二虎胳膊上,霎时带出一溜的血花。
李二虎眼睛都红了,连带的其他跟在后面的将士也都气的炸了锅——
这人的意思,分明就暗示袁侯爷根本就没把一众兄弟的性命瞧在眼里。
本来天气太冷,大家就怨声载道,之前能被收拢在一起,也不过是慑于武安侯的威名,这会儿听上官这般说,哪个忍得下?
且不止李二虎,其他也有想要为自己兄弟请命的低级将佐在呢,别小看他们身份低,却大多是热血汉子,听上官如此说,登时炸了锅。
李二虎更是直接扯住那鞭子:
“我、日、你先人!不把老子当人看,老子还不干了呢!”
“你敢!”那上官却是丝毫不惧,竟是又随手掂起一根鞭子,朝着李二虎就要再抽过来,“侯爷今儿个不在,我替侯爷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
不意那鞭子却一下被人攥住,李二虎本还要骂,却在瞧见上官身后的人时,又闭住了嘴巴。
神情却依旧愤恨不平。
那上官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刚想怒斥,耳边却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葛洪,本侯爷要教训人,什么时候需要你帮着出面了?”
早就觉得手下这帮临时汇集来的将领大有猫腻,今儿个特意高调宣称回家一趟明儿个再回来,果然有人就憋不住了。
葛洪吓得一哆嗦,直接松开了手,麻溜的翻身跪倒在地:
“侯爷饶命。侯爷容禀……”
说着一指李二虎和他身后围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低级士兵:
“是这些混账东西,想要趁侯爷回府小憩的时候哗变,属下万般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随着“哗变”一词出口,李二虎脸色一变——被安上这样一个罪名,杀头都是小事!
登时咬牙——反正老子也就烂命一条,跟着这样不把手下当人看的上官,早晚也是个死……
抬手就想去抽刀,不想袁烈忽然朝着地上的葛洪踹了过去。
葛洪猝不及防,一下飞了出去,正好撞到李二虎怀里,连带的李二虎拔刀的手也被带开。
还没反应过来,袁烈已是上前一步,直接踩住葛洪的背用力一碾:
“王八羔子!你是下定了决心,往兄弟们身上泼脏水啊!”
“啊!”葛洪痛呼一声,神情里全是恐惧和不可置信,“武安侯,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皇上派来……”
话音未落,袁烈脚下用力,一阵“咯吱”声传来,却是口鼻外凸,直接被踩的咽了气。
现场登时一片死寂。
“拉下去。”袁烈却是眼皮都不抬。
上前一步,直接拽住李二虎的胳膊。
亲眼见到这位侯爷杀人和杀鸡一般,李二虎也是浑身的血都要倒流了,这会儿被抓住胳膊,直觉对方怕是看出了自己方才所想,十有八、九会落个和葛洪一样的下场。
不想袁烈却是从怀里摸出一盒药,挖出里面的药膏,亲自帮李二虎抹在胳膊上。
待得涂抹完毕,又帮李二虎把衣服披好,指了指外面道:
“车上全是上好的冻疮药和伤寒药,俱是袁家祖传的保命药,你们先去领些用着——本侯已经让人把药方送到太医院,想来很快就能再制些送过来。”
说完顿了顿,转身冲着围拢过来的大批将士道:
“袁烈以武安侯府百年声誉保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袍泽如兄弟,袁烈会与每一位兄弟同生共死、同甘共苦!”
一番话说得李二虎热泪登时夺眶而出,连带的方才被上了药的胳膊这会儿也是热辣辣的,不再是之前几乎没有知觉的模样了。心知袁烈并未说谎,果真是出去帮大家寻药了,且这药效奇佳。
且自己等人是为朝廷做事,便是需要药物,按道理说也是朝廷备办,结果袁侯爷却是拿出家传良药不说,瞧那辆车子,分明是连家底都搬过来了。更甚者还把药方给了太医院……
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卑职该死,还请侯爷责罚!”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跪倒,瞧着袁烈的神情又是愧疚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