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盘腿端坐在大炕上,四阿哥胤禛则跪在白毡毯上谨慎简洁的汇报着广东推行‘摊丁入亩’的情况,一般回京述职,钦差缴旨,因时间较长,康熙按例是要赐座的,胤禛汇报了半晌,见康熙不叫起,不赐座,心里暗道不妙,老十三所言不虚,康熙果然已是起了疑心,这是在变相惩罚他。
心中凛然,胤禛便长话短说,只盼能早些出宫,简洁的介绍了一番,他便总结道:“广东一省,之前便已有不少府县在试行‘地丁合一,丁随地起’,是以,推行‘摊丁入亩’并未遭遇太大的阻力。
至于田地数目,各府县都留存有前明测量的数据,儿臣抽测了二府八县,所得数据皆相差甚微,是以,广东一省,完全可以依据各府县留存之田亩数目推行‘摊丁入亩。’儿臣对各府县的田亩已经另行造册,做为朝廷日后实行‘摊丁入亩’的征收依据。”
康熙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官员、士子、缙绅、百姓对‘摊丁入亩’是何反响?”
“回皇阿玛。”胤禛简短的说道:“广东经商之风甚众,丁户逃亡情况严重,因此,各府县在多年前便开始实行‘地丁合一,丁随地起’,官员、士子、缙绅虽有微辞,却已习惯,百姓对此自是拍手称快,交口称颂。”
“恩。”康熙微微颌首,又问道:“明年开始在江南数省推行‘摊丁入亩’,你意如何?”
胤禛已跪的双脚发麻,急忙躬身回道:“江南丁银征收情形,儿臣并不清楚,不敢妄言。”说完,他生怕康熙没完没了的问,忙叩首道:“皇阿玛,海外分封即将推行,儿臣恳请分封海外。”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个头。
康熙眉头不由一皱,之前,老四就上过折子恳请分封海外,已经驳了,今日又旧事重提,看来他是下决心放弃争储了,不过,‘摊丁入亩’才刚刚开始,这得罪天下缙绅的事,除了老四,怕是没人肯挑这副担子。
略微沉吟,他才道:“海外分封一旦推行,便会逐步推广,你何必急于一时?‘摊丁入亩’系你首倡,又是你主动请缨,岂可半途而废?沉下心来,安心办差,朕自有分寸。”
胤禛登时无语,什么首倡,我这完全是给老十四背黑锅,为他做嫁衣,这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叩首道:“儿臣尊旨,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也无心多谈,便淡淡的说道:“跪安吧。”
闻听跪安,胤禛如奉纶音,忙磕头退了出来,出了乾清宫,才敢揉搓发木的膝盖,回首望了一眼东暖阁,仍是心有余悸,康熙竟然无一字提及他赴广东时的行踪,可见心里早已形成定论,他不由暗叹了一声,以后这日子可就真的难过了。
回到雍亲王府,高福儿立刻迎了上来,低身禀报道:“十三爷在邬先生那里等候主子。”
胤禛一听,立刻便径往后花园而去,康熙现在完全不待见他,老十四的态度则犹为显的重要,所谓的去欧洲,不过是一句奏对之言,康熙今日的意思,好象是要把他捆在‘摊丁入亩’上面,真要如此,老十四能放过他?即便是放过他,亦会削减他的羽翼,老十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踏入南院厅房,便见邬思道与老十三相谈正欢,胤禛不由放下心来,胤祥已是迎了上来,关切的道:“四哥未受责罚吧?”
胤禛微微笑道:“还好,只是跪奏了半晌。”
见礼入座后,胤禛呷了两口茶,才问道:“十三弟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正是。”胤祥点头道:“十四弟说了,四哥能放下,他便既往不咎,而且慨然相助,不过,他要四哥手上的信鸽联络体系。”
“值。”胤禛毫不犹豫的道:“不过,目前不能交到他手上,以免成为把柄。”
胤祥心里暗惊,四哥瞒的好紧,竟然连他都不知道,他忙说道:“这点十四弟已有考虑,让四哥交给十三打理。”
“如此甚好,我也放心。”胤禛说着,又沉吟着道:“不过,欧洲之行,老十四究竟有几分把握,今日陛见,皇阿玛似乎有意让我将‘摊丁入亩’负责到底。”
出兵欧洲之事,康熙当时没有明确的表态,胤祥亦不敢信口开河,邬思道却接着道:“四爷去了宫里,宗室间已有消息传出,出兵欧洲、美洲已成定局,领兵将领暂时却定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