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长生岛尚且算在南海境内,没有像上次那般离得近。
又也许,是那次发生的事情,与她在往生海得到的神力有关。
白晔轻声嗯了一声,驱着云朵下落,双脚踩在地面上,扬起一阵不小的灰尘。
奇怪,不过一日光景,为何会布满尘土清婉用手替代扇子在面前扑散大得扑面的灰尘,小声嘀咕着。
“一夜之间百木凋零,不过一日光景,竟恍如时隔百年,岛上仙气全无,长生岛,怕是要沉了。”
白晔负手站在一棵枯萎的老树前,眼里盛着的,是怅然和孤寂。
长生岛于天地间存在数万载,沉岛……未免说大了
白晔偏头看她一眼,眼里不复今日的温柔,严肃凛冽,沉着声音道:你可知道这棵是什么树
清婉被他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一直是淡淡的,仿佛整个三界都不在他的眼中,是以她看到这样的目光,和当时看见他眼底的温柔,是一样不可思议的。
白晔没有耐着性子问第二遍,收回落在清婉身上的视线,默不作声转了个身,抬手抚上树干,白净修长的手将枯萎的粗糙的树干衬得越发苍凉。
南极仙翁迁居长生岛的时候,这桃树就已经长在了这里,枝繁叶茂仙力充沛,这树结出的桃子有巩固仙基增进修为的妙用,凡人吃了更是可以脱去凡胎修炼成仙,因而随着这长生岛唤了个‘长生树’的名字。长生岛的大部分灵力,都是源自这棵不知多少年岁的古树,如今这树枯死了,岛上的灵力便愈渐淡弱,如今这岛上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灵力,不足以再支撑这座仙岛,不出数日灵力耗尽,这岛便会沉入海底。
“连神君也没有办法吗?这岛若是沉了,那仙翁他……”
“仙翁这把年岁了自然是知晓的,岛上灵力渐失戾气横生,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内,不似你这等刚飞升的小仙,大惊小怪的。当今之际,找出原因才是要事。”
冷不防遭到一番鄙夷,清婉瘪了瘪嘴,闷闷地哼哼了一声。
说来奇怪,似乎从落到这岛上开始,四周一直沉闷得出奇,空气中似乎布满了东西压得人不舒服。
白晔回头瞧了她一眼,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闭上眼睛,右手并拢中指和食指,凝起淡淡的紫光,快速在额头上点了一下。
眼眸睁开的一瞬,清婉清楚地看见他的一双眼瞳变成了深沉的紫色,远古的图腾印记篆刻其上,古朴瑰奇。
那个时代的神,都是这样子的么,高贵,神秘。
自八万年前远古神祇陨落之后,白晔边敛去了这一双紫色的眼瞳,没想到再次睁开,竟是这样的场景。
长生岛的戾气虽不至肉眼可见,却是能切身感觉得到的。
只是没想到,这戾气遮盖住的,是远古凶手的邪戾气息,昔日长生岛的灵力之源,此时被一团可怖的黑雾笼罩住,不断吸噬着灵力。
清婉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见他皱着眉一瞬不瞬看着那枯萎的仙树,只觉得那上边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后挪了挪。
只见一团强烈的紫光从他身上发出,连同清婉一起包裹了起来。
紫光愈盛,在白晔收手上凝成一大团紫色光球,岛上分明无风,他的衣袂却翻飞得厉害,像极了凡间的戏文里高手对决前的样子。
紫色光团从他手间出去,实实得打在了枯树上,树木咔擦发出一声巨响,慢慢倾倒向一边,轰得一声应声落地,激起一大团尘土。
清婉被这一大团扑面而来的尘土呛得差点儿顺不过气来,连着咳了几口用手扑开扑面而来的灰尘,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原先参天古树屹立的地方,如今正立着一团张牙舞爪的大黑影,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腾空而起,周身裹着紫色光芒,无尽的神力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带着属于远古神祇的威压。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剑影刀光,就是那流溢着的紫色的光芒,缓慢而坚决地将这岛上的灰色一点点抹去,那黑影咆哮着抽搐着,最后如同日影下的泡沫碎裂成尘埃化进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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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散去,虚空中的人影飘落下来,目光虚远,负手立下,如同降世谪仙。
“不过一丝残魂,看来凶兽尚未完全觉醒,往生岛有此一劫,应该是远古凶兽需要庞大的灵力孕养供其觉醒,如此,近来出现的重重异象,便都解释通了。”
“尚未完全觉醒就能凭着残魂毁了长生岛,若是觉醒了……”清婉止住话头不敢再说下雨,亦不敢再往下想。
那个诸神降临的远古洪荒时代,到底是多可怕的存在。
“若是完全觉醒,那将是八万年来三界迎来的最大浩劫。”白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照着我方才探到的灵力,不出千年,远古凶兽怕是会从往生海完全觉醒。如今的仙界已不是当初的洪荒时代,远古存留下来的神祇屈指可数,后世飞升的上神几近于无,南极仙翁修炼八万年修为尚且只达半神之境,可想而是,千年后远古凶兽觉醒,三界生灵涂炭。”
“这……”清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晔神君所言非虚,真有那个时候,除了几位修为高深的上神,谁也没有办法抵挡那远古大洪荒年代的古神力。
“神君,若果真如此,那……远古诸位上神,是不是也有可能重新觉醒?”
是不是,能重新迎来诸神再临的盛景?
白晔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淡的神情,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
千万年来,他以为作为三界崇高存在的自己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可这个近日来频频困扰自己的问题,却算不出答案。
“千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现在能做的唯有防范于未然,在凶兽觉醒之前便竭力去阻止。”
“其实……”清婉停顿了一下,那段被可以遗忘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重新翻开,竟然还有曾经痛得撕心裂肺的感觉。
白晔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什么,并未挑明,只静静等待下文。
“其实,有一只远古凶兽已经觉醒了。”
“斛倃?”白晔轻声发问,虽是在问话,可那肯定的语气已经在心中定下了答案。
清婉点点头,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