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斑”推了推眼镜,竭力掩盖慌乱。
“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是谁挑拨离间?”
霍蔚收紧了手指,道:“你露出的破绽足够多了,我除非是瞎,还需要人来挑拨离间?我早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但你装清纯无辜,我就当是个情趣。”
“我喘不过气了……咳咳咳……你听我解释……你松手。”
霍蔚没有松手,他就着她的挣扎,低头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疼得一抖,他就倏地被取悦了:“果然,要这样才有意思。”
“小雀斑”突然不动了,她呆呆看着他,像是不认识,道:“你不要后悔。”
他轻蔑道:“孙子后悔。”
霍蔚跟饰演“小雀斑”的周康都是专业演员,这场戏一遍就过了。张思芮在旁边屏息看着,她说不出个什么门道,只感觉演得是真好,比隔着屏幕看震撼十倍不止。两个人的情绪转换自然而且真实,张思芮就是从刑警的眼光去看,都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唯一的一点违和,就是霍蔚将周康摔在床上的时候,看得出来有轻微收力,但这也许也称不上“违和”,霍蔚饰演的人即便在早期有点浪荡、不着调、扶不上墙的意思,却也是个君子,而且他很爱他的“小雀斑”,确实是掏心掏肺的那种,所以即便在盛怒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也会下意识地给予保护。
跟着拍摄的都是这个场景里的戏份,只是通过用更改小物件的位置、更改光源、更改妆、发、衣服等手段来表示是不同的一天。张思芮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这两个人感情的发展变化。顾大栖的导戏能力很强,只用几个眼神和一些小动作就能隐晦地表达人物的各种隐性关系。比如霍蔚在这个“房间”里“虐”了“女朋友”好几次,但或通过眼底的赤红、或通过眼神的瑟缩、或通过一瞬间的粗声、或通过一些下意识的反应,你都能看得出他比她更难过,他比她损耗更多。比如“小雀斑”在这个房间里不断地挣扎,但或通过她眼神偶尔掠过他时轻微的停滞、或通过他忍不住施暴时她舍不得抓下去的手、或通过他摔门而去时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一个慢动作回头,你都能看得出她的歉疚在一点点减退,恨意在一点点滋生。
在大家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里,今天的拍摄就结束了,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四十。霍蔚离开镜头径直往外走,走到一半,感觉有人赶上来了,他正要回头去看,自己的手就被人抓住了。他愣了愣,转头看着张思芮,似乎这才想起她在。
张思芮就像是没有看到他还未出戏的满脸阴郁,她望着天上的大圆月,打着呵欠问:“喂,渣男,是回去还是睡剧组?”
霍蔚顿了顿,问:“你想回去?”
余琼和叶惠、白多多商量着什么追上来,她听到霍蔚的问话,赶在张思芮开口之前道:“思芮,我刚问了小叶,霍蔚明天还有好几场戏,要早起做妆发,要不就不回去了?”
霍蔚转头看了看余琼。
余琼做出个“要不行你就打死我”的表情。
张思芮道:“睡剧组睡剧组睡剧组,我听说卢潜也在影视城拍戏,你们说不定都住同一家酒店。”
霍蔚:“……”
霍蔚感觉自己今天出戏格外快,也就张思芮寥寥几句话,他就忘了刚刚在镜头前的伤心、愤怒和绝望。
第19章
第十九章
由于在晋市两人睡过一张床,眼下再睡一起就有点驾轻就熟的意思了——霍蔚没问要不要再开一间房,张思芮也就当没有这个操作。
剧组给霍蔚的是一个大套间,张思芮只在电视上看过的那种,有个漂亮的流理台,有个宽大的阳台。霍蔚去洗澡的时候,张思芮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啜饮着小冰箱里的饮料看月亮,看着看着,就生出了一句由衷的嫉妒:有钱真好。
霍蔚擦着头发出来,他蹙眉看了看流理台上的保温杯,再看看盘膝坐在藤椅上跟人发微信的张思芮,道:“保温杯里有余琼带来的汤,你喝了吧。”
张思芮闻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套上拖鞋走过来,问:“你不喝?”
霍蔚:“不喝了,镜头里还是不够瘦,得再减一减。”
张思芮表情黑了:“你下巴尖儿都瘦出来了,还不够瘦?”
霍蔚转头往床边走,留下一句:“不够。”
张思芮磨磨蹭蹭泡了澡,草草吹了头发,出来就看见霍蔚背对着她,像是已经睡着了。她犹豫了半分钟都不到,就决定跟他去睡床。虽然沙发也足够大,能睡得很舒服,但再舒服,也不如床能肆意伸展四肢。既然是男女朋友了,就没必要再矜持了。
有两条被子,张思芮自觉睡了霍蔚留出来的那条,刚躺好,霍蔚就转过来了。他看起来似乎已经睡了一觉,听到她的动静,眼睛张了一半张不开又合上,他嘴里模糊不清地抱怨她洗澡洗得太久,伸出胳膊将她往他身边拢了拢,又睡过去了。
“真好。”张思芮想。
第二天也是很紧的拍摄行程,霍蔚早上五点起来化妆,过午一个半小时吃午饭,天擦黑收工。张思芮围观拍摄的热情依旧不减,围观霍蔚,也围观别的演员。她得出一个结论,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不易。
收工前有个叫“苟媛媛”的姑娘踩着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风驰电掣地来了。姑娘看到张思芮,伸手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张思芮轻轻推了两下推不开,正要再使点儿劲儿,就感觉自己后脖颈湿了。她微闭着眼回放了下姑娘刚刚一闪而过的五官,想起来了,她是当初被歹徒劫持的“大户小姐”
——苟媛媛饰演“大户小姐”时,一眼望去,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如今不知道在隔壁剧组演什么毛线角色,咋一看,像个刚跟人茬完架的夜叉。
她的助理小男生没等她哭完就找过来了,她一面被助理拖着往回走,一面回头眼神热切地向着张思芮吆喝:“霍蔚助理有我的联系方式,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你需要借钱我有!你好奇娱乐圈的八卦我告诉你!我以后就是你的铁粉!”
助理小男生一把捂住她的嘴。
由于收工较早,且第二天上午没有排戏,霍蔚收工就直接载着张思芮回家了。原本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但赶上修路和下班高峰期,两人差不多开了一个小时。
张思芮到家前还在想要点哪家的外卖——她常年一个人住,实在是太习惯外卖了。结果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她诧异地往饭桌上一扫,看到刚出锅的云雾缭绕的四菜一汤……和一盘没有油水的组合果蔬。
“厨房里是不是有个田螺姑娘?”张思芮说着,向厨房走去。
“叶惠请的钟点阿姨。”霍蔚道。
然而钟点阿姨已经走了——叶惠在余琼的高标准栽培下,极会把握时间,向来没出现过霍蔚跟生人在家里撞见的意外。
张思芮推开厨房的门,只看到擦得锃光瓦亮的厨具和餐具,她握着门把手皱眉沉思,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影视城里的一幕幕戏就像是一个个飘在半空的花园,但是是梦里的花园,罩着月光,笼着薄雾,只有闭上眼才能看到,而睁开眼,面前就只有用墨尺丈量过的再冰冷不过的钢筋水泥。
曹柔背着简单的行囊回来了。原本是周小年负责去接待她、向她说明情况、带她签字,但他临时有事出去,就托付给了张思芮。张思芮是极不愿意见到这个小女生的,但职责所在,只能黑着脸去了。
她一板一眼地解释完,曹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直接就抽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张思芮道:“在法院审判之前,你不能跟嫌疑人见面,但如果你有委托律师,律师有会见权,公安机关会在收到会见要求的四十八小时内安排律师会见,其他……”
曹柔推了推眼镜儿,不带感情地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知道,我在来之前跟法学院的一个学长打听过了。”
张思芮道:“中美是不一……”
曹柔再次打断她,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在国内上大学的学长,高中时期的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