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看完几位姑娘展示的才艺，又坐着聊了会儿子，而后太后提议出去走走。

今儿大喜日子，皇宫里布置的一派喜庆，真是走到哪儿，都觉得热闹得很。一应宫人穿来穿去，忙忙碌碌的，却是有条不紊，办事情稳妥得很。许是方才坐得久了，平素身子较弱的，倏地站起身子来就有些头晕，险些倒下去。

好巧不巧，正是太子经过的时候崴了一下，赵庭倒是没有多想，顺手扶了一把。

眼前的这位姑娘，窈窕纤瘦，瞧着弱不禁风，似是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杏眼黛眉，小脸只有巴掌大，尖尖下巴，摇摇曳曳。

这是苏州府苏顺明的闺女，闺房慧芳，今年十六岁，乃是苏顺明前头那位夫人所出。

苏慧芳是跟着继母郝氏一道来的，同来的，自然还有同父异母的妹妹慧芹。苏慧芳的生母，是在她刚落地的时候，难产而死的。苏父为着发妻守了一年孝，除了孝，就立即娶了新妇，也就是如今的郝氏。

苏氏一族在江南乃是大族，如今的族长，乃是苏顺明的父亲。族中之人也有不少在朝为官，其中就有苏顺明的嫡亲兄长。

不过苏兄膝下无爱女，只得三子，故而这样选太子妃的好事，只得落到了苏家老二头上。苏老二还挺贪心，平素对发妻生的长女不多过问，如今遇着了这样的好事，倒是想得起长女来了，送次女进京的同时，顺便也带着长女来了。

对此，苏夫人实在不高兴，但想着夫君坚持，自己到底也不能太过违逆，便勉强应了。

方才见她弹的琴很一般，连慧芹的一半都不如，心中还开心着呢。这下倒是好，死丫头，还敢背地里耍起手段了，这般明目张胆地勾|引太子殿下，看回去怎么收拾她！郝氏咬牙切齿，恨不得眼中生出个钉子来，将这前头那位生的继母射成窟窿。

苏慧芳打小身子弱，她也不是故意的，见状，连忙给太子跪了下来，开始哆嗦。

原是大族大人的嫡女，只因生母去得早，生父不管，继母又百般刁难，因而养成了懦弱胆小的性子来。她平素是不轻易迈出房门一步的，不似妹妹慧芹，时常随着母亲出门赴宴。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她根本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也不敢想。

太子想弯腰去扶，手伸出去一半了，就收了回来，只道：“你没有做错事情，不必跪孤，起来吧。”

苏夫人见状，连忙给闺女苏慧芹使眼色，苏慧芹会意，则懂事地牵着姐姐的手。

太子也没有再抬眼瞧这苏家姐妹一眼，只阔步往外面去了，择太子妃的第一标准，便是要端庄大气，苏家两个姐妹，一个实在是小家子气登不得大场面，而另外一个，显然是有些过于爱耍小聪明了。

林琬站在人群中，看着方才那一幕，忽然有些可怜那苏慧芳。

大家闺秀，却是被养残了性子，想来此刻就已经被太子踢出候选人名单了。

林琬牵着朝阳的手，上前一步，路过苏慧芳身边的时候，笑着道：“苏大姑娘方才的曲子弹得好，若是苏姑娘愿意的话，一会儿子倒是可以一起谈一谈心德。”她见苏慧芳蓦然抬起脑袋来，看着那双眼睛，林琬抿唇笑得更深了些。

朝阳抱着母亲大腿，仰头问：“娘，你何时会弹曲子了？我怎么没有听过？”

在这一刻，林琬真恨不得掐着闺女脖子，真是一点颜面不给留。

林琬笑着摸了摸闺女小脑袋瓜子，温柔道：“你才多大，晓得什么……娘会的东西多着呢，不信的话，回去问你爹。”

朝阳小爪子挠了挠脑袋，挣脱母亲的手，小跑起来：“我这就去问。”

“去跟着郡主。”林琬倒是没有将闺女拉回来，任由她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跑去，只吩咐了韶光去好好盯住了她。

苏夫人见晋王妃竟然主动与那死丫头说话，哪里肯罢休，不动声色将苏慧芳挤到了一边去，只牵着自己亲闺女的手来，凑到林琬跟前，笑着明媚灿烂道：“晋王妃娘娘，慧芳丫头的琴弹奏得好，慧芹丫头的也不错，就是不晓得，有没有这个福分也跟王妃娘娘一起论心德了。”

林琬笑着道：“要是苏夫人愿意的话，本王妃倒是很乐意。”

“能跟在王妃娘娘身后学点东西，实在是我们慧芹的福气，我自当是愿意得很的。”苏夫人十分开心，想着，太后娘娘这般喜欢晋王妃，想来谁跟晋王妃走得近，谁就会讨老人家喜欢的，因而也不肯给苏慧芳这样的机会，只回头道，“慧芳丫头，既然晋王妃娘娘有你妹妹陪着了，你便陪着母亲吧。”

林琬不经意瞥了苏夫人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只径自往前去。

从嬷嬷怀中抱了骄阳来，颠了颠，回身见那苏慧芹果真一直跟着自己，倒是笑着对她道：“那咱们寻一处地方说说话吧，骄阳跟慎行还小，两个孩子又穿得厚实，我也抱不动。不过，倒是怕苏二小姐会觉得无趣。”

“怎会无趣呢，王妃娘娘，我可喜欢小孩子了。”她模样俊俏，性子活络，长相甜美，望向骄阳，“娘娘，她好漂亮。”

这苏慧芹陪着林琬坐了好几个钟头，她真以为林琬喜欢弹琴，一直在林琬跟前卖弄。

而那边，苏夫人说是要苏慧芳陪着，其实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待得林琬领着苏慧芹走了，苏夫人倒是也不管苏慧芳，只丢了她一人下来。原先苏慧芳跟前跟着的一个小丫头也叫苏夫人支开了，此刻偌大的一个皇宫，苏慧芳都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走。

天渐渐暗下来，她素来不喜热闹，便只往那寂静深处去。

*

明王妃近来越发觉得心慌，总觉得是要出事的样子，刺绣会刺到手指，作画会打翻墨汁。她之前就晓得，三王敢造反，京中肯定有内应。可是如今战败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为何还是会心神不宁？

王爷已经答应了她，会好好跟陛下认错，就算是为着她跟两个孩子，也不会再随着他那两个兄长作乱了。她相信明王，既然他亲口做了承诺，自然是做得到的。明王妃心神难安，左右也不能安心做事，索性起身走到殿门口去。

外头天幕渐渐暗了下来，呈现黛青色，繁星点缀着夜空。

“今儿是太后娘娘的寿诞，想来该是十分热闹，只可惜，我如今戴罪之身，倒是不好去凑这个热闹了。”明王妃喃喃道，“想当年，太后娘娘待我可好了，如今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也不晓得她老人家身子如何，是不是也恨我。”

“娘，您在说什么？”赵绯轻快踱了来，一把抱住自己母亲腰肢，小脸贴着母亲手臂道，“天气这么冷，娘怎生不在屋里，倒是跑出来了。”

“娘是想你兄长了，也不晓得，他们爷俩如今过得好不好。”明王妃望着闺女，慈爱笑着道，“绯儿，娘想尽早给你说户人家，将你嫁出去。”

“我才不要，我还小着呢，我要呆在娘身边。”赵绯撒着娇，拼命往自己母亲怀里挤。

明王摸着她脑袋道：“闺女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总呆在家里，就成了老姑娘。”

“那娘是嫌弃我了？”赵绯小嘴噘起，委屈道，“娘不要我了。”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瞧着就要哭了。

“好了，不提这事儿了。”明王妃觉得真是拿闺女没法子，轻轻摇了摇头，揽着闺女肩膀往里走，“你这孩子，平素都是叫你父王给宠坏了，都这么大了，还说一不二的，这性子再不改改，以后寻了夫君，如今和睦共处？”

“他敢嫌弃我！”赵绯不服气地抬下巴，“嫌弃我的人，我才不会嫁。”

“那你就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吧。”明王妃没忍住笑了，伸手戳闺女脑袋。

母女俩笑闹着，外头突然有宫婢匆匆跑了进来，那宫婢话还没有说几句，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彻底死了。

☆、197|197

第2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