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严安捋着胡须跺着方步边走边道,“是不是夏老鬼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内侍回道:“这回可不是夏阁老,而是大理寺那边出事了。”严安脚步一顿,问道,“大理寺?出了什么事?”
小内侍就语速飞快的回道:“今日和鲁大人一同押解进京的几位大人都一起反口了,几个人联名写了弹劾鲁大人的奏疏,一共十二道罪名,桩桩都是捅了天的大罪。就在刚才郭大人把奏疏送进内阁了。”
严安微眯了眼睛,露出一丝凶光来,冷声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做的手脚。”那五个人原本好好的,审理鲁直时他们还做的堂供,现在怎么好端端的改了口,若说背后没有人使了手段,他都不相信。
“今天早上那几位官员的家眷进了大理寺,等她们出来时,那几个人就反口了,肯定是他们的家眷和他们说过什么了。奴婢瞧着那几位家眷估摸着也是受人蛊惑了。若不然她们一群妇人人家,那能想到这些事儿。”小内侍说着抹了把汗,这一次的事情的确不是出自夏阁老之手,至于郭大人就更加不可能了,他素来耿直耍不出这些手段的……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他还真不好判断!
“那几个人妇人现在何处?”严安边走边道,小内侍回道,“住在东升客栈!”
严安步子不停,心头立刻就有了计较:“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说着微微一顿脚步一转朝外头走,“你去誊一份奏疏出来拿去给鲁直那个蠢货看看。”又道,“我现在去西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那东西送去西苑!”话落又重新上了轿撵往西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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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小试
罪其一,任用匪人;鲁直在修建虹县段堤坝之时,曾将堤坝转包给漕帮的二当家,此后,虹县段堤坝修建,石料,木材,砂砾等材料全部都有漕帮全权负责,此项证据,有虹县县令岑志平为证,在他家中还有当时鲁直亲笔写给他的手书一封!
罪其二,阻抑言路;鲁直在任凤阳巡抚一职时,曾有多处官员针对于凤阳境内的民生建设上疏表议,皇陵溃堤后也有众人多官员上奏疏陈情,可无一例外所有的奏疏皆被鲁直阻拦,此一罪有泗州知府作证!
其罪三,贪污贿赂;堤坝修建期间,鲁直曾收取漕帮白银数十万两,凤阳连续两届乡试,鲁直曾公然欠点三甲,收取贿赂……此事由泗州同知陈,金二位大人作证!
其罪四……
如此罪责共十二条,大理寺的监牢中,鲁直气的将严安誊出来的奏疏撕扯的粉碎,他三十几岁高中,为官几十载,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竟然还是一群人指证他!
他望着送奏疏来的人,问道:“洪先生!”此人是严安府中的幕僚,“老大人如何说,这些罪名都是欲加之词,下官是清清白白的啊!”
“此事老大人心中有数,他让我将此奏疏誊来给你,为的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被人陷害了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洪先生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好生歇着吧,老大人的意思,估摸着要将你提早送去辽东,把这事儿结了!”
鲁直点着头,只要他人走了,那些人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吧。
“好,好!”鲁直回道,“还有一事,此奏疏没有进西苑吧?圣上可曾知晓,大理寺不会再翻案重审吧?”
洪先生安抚的道:“在下来的时候,老大人已经去西苑了,此奏疏断不会进入西苑入得龙案!”圣上鲜少亲自看奏疏,大部分朝事都是内阁处理好送入宫中,再由秉笔太监批红送入西苑,最后到底圣上看不看那全凭运气了!
鲁直朝洪先生行了大礼:“先生劳苦,改日等鲁某东山再起,定当厚报大恩。”
洪先生道:“不敢,不敢!”临去前又提醒了一句,“那五个人,你留心一点。”大步而去。
鲁直握着手里的废纸,紧紧攥着愤恨不已!
严安从无逸殿出来,在路上碰见了秉笔太监张澜,张澜生的清瘦皮肤略黑,鼻梁端直眉头间有道深深的川字纹,走路时垂着头但步履极快,所以严安一眼便认出他来,笑道:“张公公这是要去万寿宫?”
“严阁老!”张澜抱拳笑道,“杂家正是要去万寿宫,您这是从无逸殿出来?杂家记得今儿不是您当值西苑吧?”西苑中早年建了无逸殿,原是圣上为让后人知稼轩艰难而建的,里面有农田菜园和农家的屋舍,名唤无逸殿。
“壬寅之乱”后圣上搬到西苑的仁寿宫居住,又因圣上笃信道教,所以需要大量的青词,如此在西苑之中便要长期有擅青词的官员值宿,无逸殿就变成了值宿之处,包括几位近臣和内阁的阁老们也轮班在西苑值宿,再后来因为严阁老值宿的房间是西厢房,冬冷夏热环境不好,圣上就特意为他在无逸殿东面重建了个宫殿,虽仍在无逸殿的范畴内,但比起无逸殿来东面这一片就要奢华许多。
张澜特意问严安是不是从无逸殿出来,典故便是在此,倒有些讥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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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安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笑着道:“老夫一年中有三百日住在那边,是不是当值又何妨。”又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这就算是回家了,也睡不着,反而在无逸殿睡的更熟一些!”
张澜哈哈一笑,道:“阁老为国操劳,真乃大周百姓之福啊!”话落,他甩了拂尘,“杂家还有要事回禀圣上,阁老可要同行?”
“您先请!”严安负手目送张澜而去,随后他跺着步子慢条斯理的进了万寿宫,这里原名为仁寿宫,自从陶然之进西苑圣上开始炼丹后,仁寿宫就变成万寿宫了,严安进了前殿,有小内侍殷勤的迎上来,恭敬的道,“老大人来了,圣上方才还问起您呢。”
“哦?”严安顿了步子,问道,“圣上现在何处?”
小内侍笑眯眯的答道:“正由蔡五爷,张真人陪同着与宋司正对弈呢,这已经是第二局了,圣上已是胜了一局,若再赢一局宋司正可就输了。他这回拿青词作赌呢,若是输了回去就要帮着圣上写一份千字的青词供奉上仙……”
宋九歌写清辞?严安眉头一皱,问道:“我记得宋大人不擅于此吧,为何今日以此做赌?”宋九歌以前从未写过,在西苑也至多陪圣上下下棋说说话而已。
小内侍凑趣的道:“那倒是,这大周朝青词攥写若有人敢论第一,非老大人您莫属,宋司正大约是想着博圣上一乐吧,您不凡去瞧瞧,这会儿约莫已经分出胜负了。”
“嗯!”严安漫步穿过金碧辉煌的前殿到了后殿,果然就看到院中伺立了好些人,蔡彰,张茂省,陶然之以及张澜等人都在侧,而圣上正与宋九歌全神贯注的望着面前的棋局,他故意放重了步子,引得观棋的人都纷纷朝他看来,一个个躬身行礼,严安摆了手上前向圣上行礼,圣上兴致很好的招手道,“怀中,你来的正好,这盘棋我可险的很,你来瞧瞧!”
严安应是上前,看了眼垂目正落棋的宋弈,见他面色平静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他视线一转就去研究棋局,看了一刻便指着其中一点和圣上道:“前有虎狼,后追兵,圣上想突出重围,恐怕只有此路可通了。”
“朕也是如此想的。”圣上抚掌道,“就怕九歌还有后手!”说完,犹豫的到底要不要落棋,严安就道,“宋司正开拓僵野,若是改为防守,这局他必输无疑,圣上大可放心落棋!”他说的笃定并非是相信宋弈没有后手,而是知道宋弈不敢再有后手。
“好!”圣上听着觉得有道理,手中的棋便落在严安所指之处,随即他抬头看着宋弈,就笑道,“此局你若输了,可不许再偷懒耍赖,朕不见上等货色,绝不轻饶了你。”
“宋大人好险!”蔡彰哈哈一笑,大有看热闹的架势,起哄道,“您这素来不擅青词的人,这会可是栽在神仙手中了。”他的话一落,张茂省颔首道,“圣上的棋艺就是那神仙也不敢相比的,那年我在梦中与天上老君对弈,还胜了他一局半,可见神仙的棋艺远不如圣上!”
圣上哈哈大笑,指着张茂省和陶然之道:“陶真人你可不如张真人,他还在梦中和太上老君对弈,改日你也做一个梦试试,再邀朕进你的梦里与老君对弈一番,验证一下到底是真龙天子的棋艺更高一筹,还是老君的厉害!”
陶然之冷冷的觑了张茂省一眼,尴尬的笑道:“圣上棋艺天下无人能及,老君定当不是您的对手。”
圣上越发的高兴,就和严安道:“朕倒是忘了问了,怀中来此是为何事?”
“倒没有要事,内阁的奏章已处理完毕,微臣惦念圣上便又不知不觉回了西苑
穿入中世纪!”他说着弓腰立在圣上跟前,亲自提壶续茶,“这日头出来了,您要不要移去殿中?”
圣上摆手,回道:“难得今日兴致好,得了一个张茂省,还能将宋司正一军,朕就是晒着点也高兴。”
众人附和着哈哈大笑!
“咦!”圣上见宋弈还未落棋,就奇怪的道,“你这棋何时才能落,朕可从未见你如此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