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我身边走过,离卫兵还有一段距离。瞅准时机,没有任何犹豫,我将刚才拿到的钥匙掷在了他们脚下。清脆的响声立即促使纳尔米德停下,朝我的方向看来。我向更深的黑暗里退去,嘴里轻轻的“喵”了一声。
(这绝非是因为尤里扬斯给我取那个恶心的绰号的关系。)
“你们在这等一等,我回来前不要乱走。”
纳尔米德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吩咐道。而后他拾起钥匙,朝我走来。我缩回诵经堂的门里,在他进门的一瞬便将他制在墙上,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出声。”我低声警告。
“是你?”他眼里的惊色转瞬即逝,即刻就恢复了冷静。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在心里权衡一番,问道:“知道君士坦提乌斯把王印放在哪吗?带我去找,我们需要那个东西。”
纳尔米德一愕,打量了我一番,旋即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你的胆子倒是够大的,敢夜探罗马皇帝的寝宫直取王印?”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我蹙了蹙眉,“省得夜长梦多,你到底帮不帮我?”
他摇了摇头,扫了一眼门外:“现在不行,看见门外那群男孩了吗?君士坦提乌斯跟几个亲信在温泉聚会,我正要送他们过去伺候。如果你想混到他们中间去,倒是能进入君士坦提乌斯的寝宫,王印就在那里。不过,这样做太冒险了,皇帝寝宫的把守非常严密。”
想起刚才那群男宠的装束,我不由头皮一麻。这个法子是不可行的,太易身陷险境,我也断不愿意穿成那样行事。这会去救苏萨,我一人也是不合适的,但既然来了,空手而归总觉得有些缺憾。
即使不能取王印,能从君士坦提乌斯那儿窃听到有用的消息,也不错。在暗处跟着纳尔米德进去瞧瞧好了,我心想着。
“行了,你走吧。”我放开匕首,将他推向门口。不料纳尔米德却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惊,将他的双手扭住:“你做什么?”
纳尔米德的黑眼珠暗沉沉的,睫毛下一片暗影:“小心一些,别试图刺杀君士坦提乌斯,至少现在不行。他是个非常精明而多疑的人。一旦发现破绽,他便会先下狠手,让你……”他的眼神似有异色一闪,但转瞬即逝,“生不如死。”
“他对你做了什么?”
明知无需多问,我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他让我从一个男人成为了一个宦官。”他语调平静无波,好像说的是别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纳尔米德曾经刺杀过君士坦提乌斯,他失败了,但对方没有杀死他,而是让他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活下去。
而即便经历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眼前的这个男人仍然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天然高傲,跌至绝境而不言弃,蒙受奇辱仍未折腰,才是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我敛起惊讶之色。伊什卡德坦然相告,要是我多言什么,才是对他的辱没。
“你们不必太心急。神谕里预示的日子就要来临,他大限将至,不久就会丧命在他的血亲手里,趁罗马内乱,你们再处理亚美尼亚的问题也不迟。”
“尤里扬斯么……”我下意识的嗤之以鼻,眼前却浮现出那日的天兆。对于神谕的预测,我向来也是深信不疑,养父曾为我求过一次,我清晰的记得那时神谕里说我将遭大劫而幸免于死,而那便是我被俘前三天的事。
“你觉得他不可信?”
似是能窥透我的想法,纳尔米德问。他的语气似在试探一般,难以捉摸。
欧比乌斯的话在脑中一闪。他说纳尔米德和他一样是尤里扬斯的追随者。伊什卡德的话固然有理,但谁知道,纳尔米德是更希望尤里扬斯坐上帝位多一点,还是波斯成为大赢家更多一些呢?那个变态的蛊惑人的能力非同一般……
我抬起眼皮,反问道:“你觉得他真会坐上帝位,又真的会兑现承诺,把亚美尼亚交给波斯管辖吗?”
“你如果不信,为什么不尝试去把另一半战狼军符拿到手,而要冒更大的风险盗取王印呢?”纳尔米德微微一笑。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换种方法主动出击。”我有些不耐,打算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却看他眼神莫测,心里突然一跳,“难道你知道怎么弄到另一半军符?”
“军符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你说呢?他把它藏在自己寝宫的一间暗室里,有一条密道能通道那儿,入口就在他宫殿的后花园里,一尊雕像的底下,出口则在他卧室的一面镜子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如果想取到军符,最好尽快。”
纳尔米德理了理衣领,取出一把形状奇特的插销:“这是打开暗室的钥匙。”
“你不是效忠尤里扬斯吗,为什么把军符交到他手里,又告诉我怎么取?”
胸中疑云顿起,我困惑不已地盯着他。
他将钥匙塞进我腰间,郑重的一字一句轻声道:“一,是他的父亲当年对我有恩,二,唯有这样,尤里扬斯才会信任我。他幼时就惨遭屠族,又被放逐,比君士坦提乌斯还要多疑。他是个擅于玩弄人心的军事天才,我还要依仗他,夺回我失去的一切,他也需我相助。但是,没什么比国王陛下的使命与波斯领土更重要,我的孩子。试想你是波斯的一名王子,你自会明白我肩负的重任。”
这一席话与这奇怪的称呼似有神奇的效力,使我心中的天枰不由自主的朝他倾斜,几乎被他劝动了。我已下意识的将王子这重身份加诸他身,心中多了一层敬意,少了一分轻视。
带着一丝犹豫,我接过那把钥匙,从进来的那扇窗户离开了诵经堂。但我没有即刻照霍兹米尔王子的吩咐去做。我的心中自有一张算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即使我按兵不动,也要先知悉对方的动向。
在暗处紧跟着霍兹米尔王子一行人,我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君士坦提乌斯的温泉御所。诺大华美的宫殿里水雾蒸腾,几个赤身的男人靠在池壁上,由那些男宠为他们涂油按摩,在我看来这情景实在滑稽,仿佛一群待宰的猪猡正要下锅。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泡在池中,胸口一个巨大的金十字挂坠闪闪发亮。那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信笺的羊皮卷,正在说着什么。
我直觉他与这些亲信说的是什么重要信息,便潜到离温泉池最近的那一侧墙外,轻手轻脚的靠近一扇窗子。
☆、第46章 【xlvi】自投罗网
诺大华美的宫殿里水雾蒸腾,几个赤身的男人靠在池壁上,由那些男宠为他们涂油按摩,在我看来这情景实在滑稽,仿佛一群待宰的猪猡正要下锅。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泡在池中,胸口一个巨大的金十字挂坠闪闪发亮。那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信笺的羊皮卷,正在说着什么。
我直觉他与这些亲信说的是什么重要信息,便潜到离温泉池最近的那一侧墙外,轻手轻脚的靠近一扇窗子———
“依我看,您亲爱的堂弟绝不会安安分分的前往东方。我留在莱茵河对岸的探子来信,说他驻扎在那边的哥特大军最近已有动向,朝罗马赶来。我看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就在他出行去亚美尼亚前把他干掉。”
这声音有些耳熟,继而我反应过来,这是老皇帝那个狂妄自大的养子,提利昂在讲话。他们在商议除掉尤里扬斯。
“别心急,提利昂。至少……要等到送行典礼举行,他出了城门之后。我们不能在民众知晓的情况下动手。他现在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很高,我们得给他安个罪名,这样在他死后才不会引起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