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2)

庶得容易 怀愫 3918 字 27天前

他的掌心发烫,碰了她冰冷的指尖,她想瑟缩的,叫他牢牢握紧了,被迫接了那一盒子胭脂,圆圆的小瓷盒子里头盛的是胭脂膏子,比那些个轻粉要贵得多,明潼还记得才进冷宫的时候,这些还有人拿身上不多的首饰去换一盒胭脂。

她除了必要打扮,这些个水粉轻易不用,妆台上摆倒是摆着,放上半年干了,再扔了换新的:“你怎么会有内造的胭脂?”

吴盟不疑有它,她是皇后的族妹,见过用过也不稀奇,却不知道她是光凭着摸就出来的,还只自个儿早就忘了,却连一小匣子胭脂,都能叫她轻易想起来。

“这个颜色,我觉得合适你。”黑灯瞎火看得见什么颜色,他这么说了,明潼也不应他,才刚问了是一时好奇,过后就又后悔,问了也是白问的,她心里也没那么想知道。

一桌的零碎玩意儿,除了胭脂还有头油,桂花味的,味道又轻又浮,却不是内造的,想是今年的新桂花才打下来做的,除了头油还有香珠,全是女人用的东西。

这些东西,偏偏全是明潼平日里不用的,她其实吃的很简单,用的也很简单,这些个有是有的,出门见客进宫拜见,俱都用得上,可说喜欢实也并不喜欢,一套青金石的炉瓶三事,打小时候用起,一直到现在还摆在屋子里,用了十来年,依旧还是看着这个蓝最舒服。

明潼每回见到他,心里都止不住的升出点厌烦来,有时浓有时淡,既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走,便也就不再想了,他不走,就把他赶走。

明潼把手上的胭脂盒子扔到一边:“慧哥儿开年就进宫去了,你也不必再来了。”她见过的男人,太子得跪在他脚下仰望他,郑衍不必说,这样两个全然不同的男人,有一样是相同的,当面驳了面子,都要暴跳如雷。

太子的法子简单,他越是生气越是好涵养好仪态,事后再找人的麻烦,郑衍又不一样,他生气便是真个扔不出什么狠话来,也总得跳一番。

可吴盟却好似不曾听见,半点也不在意,拿了个香露打开来问她:“我喜欢这味儿,你闻闻。”递到她鼻尖,冲她吹了一口气。

钻了满鼻的香味儿,明潼不自觉偏了头去,吴盟却倒了一点在手上,捏了她的腕子,替她抹在腕上,跟着就是耳后,再往下就是颈项。

手指碰了发丝,颈上一片滑腻肌肤,指尖生着老茧,轻轻刮了一下,跟着又是一下,明潼身子一缩,想躲又躲不开。

他蹲在她跟前,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明潼知道接下来他要干什么,背后扣了剪子,她不拿这个绝不安心,指尖分明按着,却捏不住,想着是不是顺了他一回,他自此就能不来。

可谁知道,他的手指头在她颈项上揉了一会儿,就又松开来,吸得一口气,手指紧了又松开,这才笑道:“你闻闻,卖这花露的人说,便是抹在这几处才香久些。”

明潼叫这暖香气激得一阵咳嗽,吴盟替她倒了水,她要伸手要接过,他偏不肯,非得喂到她嘴里才算,明潼咽了下去,抬眸看他,又看不明白他:“你作甚非要留下?”

两个只能于暗室相见的人,今儿倒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她捂了襟口,吴盟从怀里摸了颗糖出来送到她嘴边,明潼张口吃了,含着糖道:“你若是求一夕之欢,我挣不过你,你若是想求旁的,我更不能给,你在我这儿,做的都是无用功。”

若是他用强,她也不会喊,可不是不喊就算愿意,吴盟明白她的意思,自家也含了一颗糖,他早已经不是少年模样,眉目冷崚身材高大,这会儿却弯了眼看着明潼:“我在后悔。”

明潼嘴角微松,只当他终要回头,离得远远的,哪知道他说:“看你第二次,我就该求了你的,我在后悔。”越是见多一回,就越是后悔一分。

明潼旋然蹙了眉心,见他绝不是说假话,预备好的冷笑倒笑不出来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此去高官厚禄,贤妻孝子,难道不好?”

吴盟还真蹲在地上想了一会,在明潼提起来之前,他从没想过,见他低头,明潼心里微哂,原来是个愣头青,一根筋,若早跟他说明白,说不得这会儿他的孩子都能跑了。

等他抬头,明潼就侧过脸去,指了窗儿:“你去罢,别惊动人。”她的脸被板正过去,舌头卷进来的时候,把她惊出的那些咳嗽吞到了喉咙里,这回不曾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攻占之后,便细细吸吮舔舐。

这个吻很长,吴盟把她压在罗汉床上,那些个小东西撒了一地,他摸她的耳朵肩膀,跟她一直都不肯放松的肩胛,吻到她喘起气来,抵着他胸膛的手渐渐松了,没了反抗的力气,这才放开她。

明潼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也就这么由得她看,风吹散遮月云,月光一时投射进来,清清楚楚照着吴盟的脸,他一手托着明潼的后背,一手撑住身子:“我要是不答应呢?你还有什么法子?”

她是没办法了,难道还能叫嚷出去不成,吴盟伸手去解她的领口的扣子,明潼以为他终于动了念,手指绻起来,紧紧扒着身下的洋红毯子,刮出一道道指痕来。

吴盟替她解开一颗扣子,袄子的领口松开来,露出里面一点肌肤,可他解了一颗就不再往下,勾住她的下巴吻她的脖子,明潼摸到了剪子,却没动手,紧紧阖了眼睛,咬了牙等他继续。

可他没再继续,舌头碰了她的脖子,引得她一阵战栗,他就停了下来,替她把领口拢起来:“我真怕忍不住,到忍不住的那一天,你要不愿意,就拿它扎我。”

他的手不知何时扣住她的,十指交握,手边就是那把缠了红线的银剪刀,吴盟抱了她起来,像抱个娃娃似的轻巧,把她放到床上,走的时候停了步子:“你不肯放弃,我也不肯,只看咱们谁拗得过谁。”

吴盟是想看她发急的,不要板着脸,不要忍耐,有什么脾气都能冲他发出来,可是她没有,她想的还是忍过一夜就罢。

走的时候他跳上房樑,却没立时急了就离开,坐在檐上好一会儿,除了胭脂水粉香油,他不知道女人还喜欢什么,要是她能当个普通的女人就好,肯喜欢这些就好了吴盟跳出去,走到街市上,此时的金陵城再不是先帝在时那样人人自危,夜市又成了“鬼”市,不到天明还不散,各样卖吃食的,花粉的,下元节快到了,卖麻腐包子的,煎糍粑的,彩扎的纸船,金包钱的纸钱,忽的有老儿担了绢扎花朵来,上头枝枝节节大大小小俱是扎花。

大朵的牡丹芍药小朵的玉簪石榴,各色纱花堆得满满当当,自有民家男女挨过去买的,一枝五文十文,那女子挑了一朵,比在鬓边,那男子看着直点头,数出钱来,就替她簪上。

东市街西市街一盏盏的挂了红灯笼,因着皇后有孕,连玉带桥上都扎满了花朵,各个节庆都比往常热闹,热腾腾的麻腐包子,撒了红糖芝麻的热煎糍粑,蒸笼里一屉屉的小鱼饺儿螃蟹饺儿,担着担子的豆腐脑细料馉饳。

脚店摆了五六只青花缸子,一角角的打酒吃,见着他是单身男客,请他尝尝,吴盟要了一大碗浇酒,张着嘴倒进了喉咙口,一碗顷刻尽了,那烫酒的焌糟又道:“可要尝尝郑家千日醉?”

郑家的千日醉,是她又调弄出来的,入口绵长后劲足,这样的脚店里卖的都是兑过水的,吴盟连吃了七碗,这才扔下银角子,往街市上挤过去。

花粉珠子她不喜欢,扎纱绢人她也不爱,姑娘家的玩物,她就少有碰的,一把盘算一本帐,到似她立身的根本,宁可信钱,也不信人。

吴盟又知道她根本不爱钱,她捏着这些死物就为着这些死物不会折腾她,他望了天上一轮月亮出神,也分不清是人间灯火还是天上星光,阖了阖眼儿往前去。

街市越是热闹越是显得他一个形单影只,东西街市走到头就是秦淮河,河上画舫穿梭,一排排的灯火映着人,只看见船挨着船,里头人影重重,当中一人锦衣华服,吃得大醉,扒住栏杆吐个不住。

吴盟一双眼睛利害,隔得水影灯影人影,分明就是郑衍,他一面在吐,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妓子摸他腰上带的荷包三事,吴盟扣住一块圆石,从这儿打出去,中了小腿,他必要落入河中,人多船多,只要掉下去,再上来就难了。

☆、第395章 洗手蟹

秋风才起蟹壳不满,等多下几场秋雨,蟹壳就满涨起来,街市上头早有小贩担着卖起洗手蟹来,拿才捞上来的螃蟹,对半切开来,拿各样盐椒醋拌了,就这么生吃,担子上头还泡了菊花水,吃了立即洗手,这才叫作洗手蟹。

这是粗吃,讲究的人家买了蟹来用麻油熬熟了,加上茴香,草果砂仁花椒末,再切了姜沫胡椒,零零总总十来样佐料,拌在蟹里调匀了,当作凉菜来吃。

街市上炒肺炒蛤蜊炒蟹更是多,一条街上从东走到西,家家都有卖,还没迈进腿去,就先闻着了姜醋味。

明洛自生了孩子便百无禁忌,如今满月了更是甚个香辣甜咸都吃得,外头听见敲小鼓儿卖拌好的蟹了,就叫丫头往外头买了来,非觉得外头买的比自家做的味儿足,吮了脂膏,再吃肉。

这样担子上的蟹俱是小蟹,大蟹都拿草扎起来卖钱去,小螃蟹肉厚蒸熟了配点花生下酒吃,生的就用来做洗手蟹。

除了这样吃法,明洛还开起了螃蟹宴来,陆允武年少时在乡下没少吃这些,河水一涨他就赤了膊跳到水里,捞得大鱼小螃蟹,哪里还要什么佐料,也没盐也没酒,去了里头的腌脏物,就这么啃着吃。

这会儿富贵了,到想起从前的岁月来,碗口大的螃蟹吃着,却嫌不如家乡小河里头的味好,专叫人去河里捞了,送了两筐到家来。

下人装在碗里给明洛看,明洛一瞧就笑了,她长到这样大,还没见过这样小的螃蟹,既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便叫厨房整治出来,给他办宴。

写了帖子请明沅过来,为着她又专治了两样菜,这样的螃蟹实没甚个可吃处,干脆叫人到外头买了两筐大的,厨房里挑了蟹脚肉,把蟹壳子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