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只有一杯清茶。周瑾自然是一身素服,那林继阳却是一身素色衣裳,显见得是用了心的。
“自是当然,如今我也年岁不小,自然不能再如同以前那般厮混下去了。只是以前只顾着浪荡,却一时想不到什么法子让自个有个正经营生。后来发现你多有不同,自然就过来投奔你了。你我好歹也是多年朋友,想来你是不愿见我流落街头的。”林继阳说得吊儿郎当,周瑾听在耳中确是心有感触。
这周瑾浪荡这么久,居然还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也算得上是幸运了。
也是林继阳的幸运。若是自己不曾来,林娇娘顾了周瑾的死活,却绝对不会与周瑾外边的朋友有什么往来,这林继阳日后若是依旧找不到营生又没有发家的本钱,说不得日后就真的一直落魄下去了。不过若是他能拼死一搏,说不得也还有几分翻身的机会。
思绪飘远,周瑾回神时,就听林继阳在面前絮絮叨叨:“我也曾是高门之后,如今落到此地,也非我所愿,若是你这边也没法子,我就要往沙漠里去一趟了。到时候有命回来,那也是我林家发家的机会,回不来,也没人替我操心什么……”
周瑾听着林继阳这样念叨,心中涌上奇妙的感受,忍不住笑道:“林兄祖上好歹也曾显赫过,怎地就如此自暴自弃起来。”林为国姓,虽说天下林姓并非一家,但林继阳却是不同。
当年太祖打下天下之后,对林氏宗族却是平平,林氏宗族挂了皇室的名头,最终却依旧是如同常人般度日。几代下来,那些远亲落魄也是寻常。
周瑾记忆中,林继阳也是皇室之后,如今落到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他感叹。
“祖上的荣光与我又有何干,我只知,如今我却是快要活不下去了。”林继阳这样说着,抬眼盯着周瑾,诚挚道:“周兄,我也不与你绕圈子,如今我意欲投奔于你,你可愿收留?”
周瑾心中确实蠢蠢欲动,最后却摇了摇头:“林兄,非是我不愿,只是……如今我的处境也颇为尴尬,你于我,太过屈才了些。如今,只怕只能做些跑腿收账的事,倒好似让林兄做了总管一般。”
林继阳大笑:“周兄何必如此扭捏,既然周兄信我,我也愿为周家总管。周兄赏我一口饭吃就好。”
两人视线相对,忽地都轻笑,周瑾举了茶杯,道:“委屈林兄了。”
林继阳喝着清茶,听得周瑾这一句,居然也喝出一点熏熏然的触感来。
既然有了周家总管的身份,林继阳也就不再客气,与周瑾促膝长谈,说起周家二房那点破事。对周家大房的举动,林继阳也是不解,周大夫人这般举动,分明就是要将周瑾得罪个彻底,不似子侄,倒似仇人。
周瑾含笑不语,只是道:“如今周家两房的家财尽在她手,我行事多有掣肘。若不是县君支援,如今日子已经是不过下去了。林兄可有办法,让我那伯娘舍了手中财?”
林继阳既然得了这一活计,当下就含笑应诺,起身回城中去了。周瑾送了他走远,回头来明理就不解问道:“少爷,少爷之前已有打算,如今为何偏要让了那林少爷去做此事?”
周瑾道:“林继阳是个有本事的,如今结一道善缘也是好的。”
明理心道,周少爷日后与县君成婚,已然是不知道站在多少人上头,何必再来想什么结善缘的事。只是对着周瑾却不敢说,忙将东西收拾下去了事。
周瑾将有了林继阳帮忙的事情送到林娇娘手中,后者拿了消息,只是一笑,道:“守孝也不闲着,日子倒是畅快。”
银红上前笑道:“姑娘不也过得畅快?如今这城里头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可日子却是好过多了。”
林娇娘也是一笑。
玉屏进来,见两人心情都好,连忙笑着上前,说是春浅过来了。
春浅跟了云姨娘去了周家,当真是效果斐然。她是拉的下脸的,每每周大夫人前来,都是她出面招待,三言两语就将周大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立刻打杀了这个不听话的奴婢。
但偏偏对方是县君的人,她的手段半点儿也用不到对方身上。以前去一次周家是舒心一次,现在却是去一次就不痛快一次,几次三番之后,周大夫人渐渐地就去得少了。
云姨娘一开始对春浅多有忌惮,后来见她将周大夫人打发得痛快,渐渐地也对春浅多了几分信任,私下里的时候,也愿意与春浅多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