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龄长臂一伸,又搂住了妻子:“再说,有你和孩子在,我怎会舍得出事?”
顾晗挣扎着不要他搂,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张居龄闷哼一声,额头上刹那间冒了一层汗水。
顾晗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别这样。”
张居龄低头看她,“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妻子惊魂未定的表情印入眼眸,他的心软成了水:“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无论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吗?”
顾晗盯着他许久,才“嗯”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控诉:“你要说话算话。”
张居龄点点头,宠溺一般地亲亲她的红唇,才让人抬了热水到净房,他要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树鸣过来和他说话:“少爷,宋大夫在书房等您呢。”他是张居龄的贴身小厮,昨晚上被安排留守午门,吓到半死,又亲眼目睹了少爷的伤势……恶仗一结束,他就先行去德济堂请了宋严。
张居龄摆摆手,进了内室:“让他先过来吧,给少夫人诊诊脉。”
树鸣答应着去了。
顾晗打开紫檀木迎门衣柜给他找了套绯色直缀,跟着张居龄去了净房。到门口时,却被拒绝了。
“净房里湿气大,滑倒了多不好。你怀着孩子呢,别进去了。”
张居龄温柔地摸摸顾晗的肚子,笑道:“这一点小伤碍不着什么事,也就外在看着厉害,都是唬人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顾晗看着他:“我想帮你……”
桃绿快步走到顾晗身边,屈身道:“宋大夫过来了,在外间等着您。”
“去吧。”
张居龄低声哄:“我马上就去陪你。”
顾晗脸一红,都在一个屋子里,陪什么陪。她看着全须全尾的丈夫,却什么都不忍说,只“嗯”了一声,扶着桃绿的手转身往外走。
张居龄看着妻子的背影,俊脸一垮……他身上的伤口不少,怕妻子看见害怕,才赶她出去的。
顾晗到了正厅,果然看到宋严在圈椅上坐着喝茶。
“宋大夫,您专程跑一趟,真是麻烦……”
她强行扯一个笑脸出来:“一路辛苦了。”
“少夫人客气。”
宋严把手里的盏碗放下,说道:“这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背药箱的药童拿出布枕放在师傅一侧的小几上。
顾晗坐在圈椅上,把右手腕放在布枕处,手心正面朝上。桃绿看到,利索地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搭住主子的手腕。
宋严凝神静气,三指按寸口脉。一会儿,便笑起来:“脉搏强劲、有力。小少爷和少夫人的身子骨都不错,保养的很好……”他说着话又看了眼顾晗的肚子,又说:“您身子弱,月份大了,要恰当地注意饮食,不能吃的过多……孩子太大了,容易难产。”
顾晗一凛,随即点头:“谢谢宋大夫,我记住了。”她抽回手,让桃红去里屋拿封红。
西次间的竹青色细布帘一挑,张居龄出来了。他换了身绯色直缀,头发也洗了,右手拿着棉布手巾在擦拭。
顾晗见他出来,忙起身让他坐自己的位置,又接过他手里的棉布手巾帮他擦头发。
“我在路上就听树鸣说你伤的很严重……”宋严望了望张居龄的脸色,继续说:“嘴唇煞白,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顾晗的手一顿,张居龄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笑:“也没有。”他抬了抬左胳膊,轻描淡写:“只是被长矛捅了一下,没事。”他用白色麻布随意包了一圈,不流血了。
宋严伸手捋起他的衣袖,张居龄却看着顾晗说:“我饿的很,想吃你做的牛肉大葱馅小笼包子……”
顾晗一愣,注视着张居龄温和的眉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她不由得眼眶一红:“……我这就去小厨房。”他是害怕自己难过吧。
张居龄笑着应“好。”
等顾晗走了,宋严便一层层揭开了白色麻布。巴掌长的伤口,血肉模糊的……都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骨。
宋严抬眼去看神色还很自若的张居龄,叹一口气:“年轻人啊。”他让丫头找了烈酒过来,给张居龄来回冲洗几次伤处,又倒上伤药。
由于伤口比较大,宋严还用肠线给他缝合了几针。然后帮他处理了其他部位的伤处。
整个过程中,张居龄只是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吭,任由宋严动作。
张修得了小厮的信,和张居安一起也过来秋阑阁看望张居龄。
张修一进门就开始骂儿子胆大,吐沫星子横飞……张居安拉都拉不住。张居龄安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只是时不时地看看院里。父亲虽然是骂他,但言辞里的担心还是有的。
祖父还没有放下他杀了张居宁的事情吗?怎地都不来看看他。
张修骂的口干舌燥,见儿子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他看了眼灯漏,站起身,语气严肃:“我要去衙门了,你在家好好养伤……”
张居安也站起来,“放心,我会给你请伤假的。”他看着张居龄笑:“父亲他是太担心你了。”
“我知道。”
张居龄笑了笑,道了声“二哥,多谢你。”
差不多辰时了,阳光照着快开败的桂花瓣,像是涂了很多圈金色的光环。一闪一闪的,晃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