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山里面十分昏暗狭小,容纳这么多人已经不易,空气越发稀薄。若澄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跟图兰雅紧挨在一起。图兰雅握着她的手指,她觉得身上有几分力量。趁那些人在洞口观察,她用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发髻,图兰雅会意,她微微倾倒身子,图兰雅将一个发簪从她发髻里咬出来。
假山外面忽然有人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将军,怎么办?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领头的瓦剌人也是没想到,原本都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出宫,现在根本插翅难逃。他朝外喊道:“你们听着,图兰雅和晋王妃在我们手上,不准再靠近一步,否则,你们每靠近一步,我就剁她们一条手臂!我说道做到。去叫能做主的人过来!”
锦衣卫不敢轻举妄动,待在原地。有人立刻跑去见不远处的朱正熙和朱翊深:“皇上,王爷,公主和王妃的确在他们手里,他们提出条件,要见你们。”
朱翊深举步就要过去,朱正熙拦住他道:“九叔,朕去拖住他们,将他们从假山里骗出来。你和萧祐去房檐上,跟神机营在一起,伺机行动。”
“皇上,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那群人可是亡命之徒啊!”刘忠叫道。
朱正熙目光坚毅:“昂达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朕若不去,倒显得我们怕了他们瓦剌似的!现在晋王妃在他们手上,九叔关心则乱,反而会被他们牵制,所以还是去房檐上比较好。朕一人应付足矣。”
朱翊深的手紧握着,恨不得将假山里的人拖出来碎尸万段。他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可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朱正熙的判断是正确的,僵立片刻,还是带着萧祐走了。
朱正熙跟着锦衣卫到了假山的入口处,那个入口很小,人要半蹲着身子才能进去,抢攻显然不行,而且里面的空间想必也不会宽敞。几个锦衣卫护在他身前,手中举着盾牌。朱正熙道:“朕来了,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瓦剌人弯下腰往外看了一眼,才说道:“皇帝你听着,我们要离开皇宫,为我们准备好马车和干粮,然后让你们的人都退开!否则,我就杀了两个女的!”
朱正熙深吸一口气,凛然道:“你凭什么以为,用两个女人,就可以威胁朕?这紫禁城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一个图兰雅竟也值得你们豁出性命,进宫来刺杀?”
里面的人笑了笑:“你大概还不知道,图兰雅身上有一个鹰符,是我们瓦剌至关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你说她有没有价值?”
朱正熙好像对鹰符有些印象,但一下记不起来是干什么用的。图兰雅的声音响起来:“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
“闭嘴!”
假山里面似乎起了争执,还有打斗的声音。
朱正熙立刻道:“朕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先把晋王妃放了。她对你们毫无用处。”
“皇上在说笑吧?她是朱翊深最在乎的女人。多一个人质,我们就多一层保障。皇上还是快命人去准备车马吧,多说无益。”
朱正熙吩咐刘忠去准备,问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里面的人又说:“听说禁军里的神机营有□□,十分厉害,麻烦皇上叫他们离开。否则我们可不敢出去送死。”
此人十分狡诈,不过敢孤军深入的人,必定有几分胆识。
朱正熙看了伏在屋檐上的朱翊深一眼,下令道:“神机营听令,全部撤出长春宫。”
神机营听令从屋檐上爬下来,整顿队伍退出了长春宫。而朱翊深和萧祐却依旧爬在屋脊上面。朱翊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狭小的洞口,只要想到在里面逼仄阴暗的空间,她会如何害怕紧张,就心如刀割。
过了会儿,刘忠来禀报,车马干粮都已经备好,朱正熙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叫锦衣卫的人都退开!”
朱正熙照做,跟着锦衣卫的人退后。里面先是爬出来一个人,四处观察了一番,然后才跟洞里的人报信。
若澄和图兰雅被从洞口推搡出去。若澄虽然害怕,但一直都竭力保持镇定。刚才在黑暗中,她用簪子偷偷割图兰雅手腕上的绳索,可那绳索竟是牛皮做的,怎么也割不开,倒是她的掌心火辣辣地疼。
朱翊深看到若澄出来,身体动了一下,被萧祐伸手压住。此刻周围十分安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到下面的人。萧祐耳语道:“王爷,王妃跟挟持她的人贴靠在一起,这个距离,任何远距离的兵器都可能误伤到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朱翊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手心都是汗水。萧祐很少看见王爷有这么不冷静理智的时候,心想真是越强大的人,弱点就越致命。
底下一行七八个瓦剌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缓缓地前移动。
朱正熙看着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图兰雅和若澄,脑中急速地转动,思考对策。如果放他们离开,他们肯定不会放人。可他们控制着人质,让他投鼠忌器。尤其是若澄,他绝不想她有一丁点的闪失。
图兰雅一直在全力地挣脱绳索。若澄刚才虽然没有割开那牛皮,但已经有了裂口,凭她的力气,还是将绳子挣开了。瓦剌人现在都在盯着锦衣卫和房檐上的动静,反而没有怎么注意到她。
图兰雅瞧准机会,故意伸腿绊了若澄一下。若澄冷不防地向前一扑,被身后的瓦剌人抓住后背的衣裳。这刹那,图兰雅转身夺刀,直接将刀插入了身后那人的胸膛。瓦剌人的阵型随之大乱,图兰雅想借机把若澄推出去,可是被那领头的人眼疾手快地隔开,她没办法,只能一个打滚退到了锦衣卫这边。
朱正熙欲带人上前,余下的几人迅速又围成了一个圈,领头的人说道:“皇上,你想出尔反尔吗?那今日我们就跟晋王妃同归于尽!来啊!”
“别伤她!朕答应放你们走!”朱正熙立刻大声道。
“你们全都从这里退出去!马上!”失去了一个人质,瓦剌人情绪十分暴躁,挟制若澄的人,手中的刀割破了她的皮肤。她疼得直冒冷汗,眼前都已经模糊了。她也恐惧,内心十分惊慌,可她不敢表露分毫,只是强忍着不发一声。
朱正熙带着人一直往后退,图兰雅被太监扶着,看到伏在后方屋檐上的朱翊深和萧祐一人搭了一弓,正在瞄准,但瓦剌人靠得太紧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射击的机会。
图兰雅急中生智,从脖子上摘下一个东西,说道:“你们不是想要鹰符吗?这就是鹰符,可我不会让你们得到的!”说着就往湖水中奋力扔去。
瓦剌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此时“嗖”的一声,一箭破空而来,准确地插入领头人的肩膀。
他们这才发现背后的房檐上还藏着人,朱翊深和萧祐已经飞身而下,冲入了他们之中。朱正熙见状,甩开拉着他手臂的刘忠,直接拿了身旁锦衣卫挂在身上的弓箭,撘弓射向那些瓦剌人。
数年前,他跟朱翊深在北郊围场遇到刺客时,曾经联手过一次。这一次,两人之间更有默契,瓦剌人只有防守的能力,攻势全都被朱正熙射出的箭打乱。朱翊深逮到机会,将若澄用力地推了出来。
朱正熙连忙丢了弓箭,上前接住她,手臂被瓦剌人的刀锋划破,他都全然未觉,护着若澄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若澄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脖子上不停地渗血。朱正熙拿出帕子按在她的脖颈上,对刘忠吼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刘忠怔然地点头,连忙跑开。
“你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朱正熙轻声道。
“王爷……皇上救王爷……”若澄吃力地看向还在混战的一群人,实在心力交瘁,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