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简单的对视过程中,江鸽子竟能从这位巨人的眼珠里,看到了与他身材完全背道而驰的灵动感。
没错儿,这是一双有着长长眼睫毛的,水汪汪的牛眼一般大的眼睛,他妈的!它还配了个大秃头!
瞧这秃脑壳,亮铮铮的,得有篮球大吧?
不知道拧下来有没有弹性?能不能拍?
谁说,巨大的就要笨拙?
开国帝的马前卒,他们也从不笨拙!
他们可以灵动的起腾跳跃,躲避礌石滚木,甚至搭起人梯,推动战争进程,不断的获得胜利,最后得到真正的自由。
看人家就是不说话就只是笑,作为主人,江鸽子只好先打破僵局,说到:“你是?”
这巨人又笑的更加灿烂起来,他这张犹如铁汁儿灌入模具,浇铸出来的大脸上,发出沉闷的嘿!嘿!嘿的声音之后,就慢吞吞的说到:“嘿~您好,头儿!我已经等您许久了,蒙您属民招待,我过的每一天都十分愉快!嘿!嘿!嘿,你回来了!”
等等?
头儿喊谁呢?
这嘿嘿嘿……是在表达善意么?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他又慢吞吞伸出自己蒲扇大的右手……江鸽子也只好伸出自己的小巴掌,放在这大手的手心里。
与之相握。
按照规矩,他们应该拥抱!
可惜的是,江鸽子悲愤的被举高高了!
啊!格列佛?你来俺国干嘛呀?
我家属民都去哪儿了?被你吃了么?
黄伯伯他们那老胳膊,老腿儿,麻杆儿一般的身体,他也不好吃啊?
小心翼翼的表达完善意,巨人把江鸽子放在地上,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傻笑,笑完这才说:
“头儿,我都等了您十五天了!您可算回来了,我是关山的阿黎,是第二十五代关山杆子!关山是家,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姓氏,黎是我名,我叫关山阿黎,头儿……嘿!嘿!嘿……”
听他这样介绍,江鸽子就只能点头说到:“哦,你好,我是……那啥……老三巷的江鸽子,那个……你说的头儿?是什么意思?”
九州洛维山脉深处,住着最后的原始部落,而这些部落,大部分是按照最初母系社会规则是以女性为尊的。
母亲生下孩子,就认附近最雄壮的高山为父。
关山阿黎听到江鸽子这样问他,刚要按照他的节奏缓慢的开口,却不想,有人兴奋的在舞台下喊了一句:“杆子爷儿!!您回来了!!”
江鸽子闻言顿时大喜,他立刻将自己的手从关山阿黎的手里抽出来,扭头喊了一声:“何明川?”
喊完,江鸽子回身就往老戏台下跳,不想,他的身后的关山阿黎,忽两手叉在他的胳肢窝下面,稳稳的就将他轻轻举起,并小心稳当的放在了戏台下面。
江鸽子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关山阿黎。
关山阿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又发出嘿嘿嘿的憨笑。
啧!笑的就像低能儿一样。
何明川两眼含泪,几步走到江鸽子面前就哭了,他说:“杆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台子上的这个,一顿要吃三十个大蒸馍!一锅汤,那么大的锅!他带的碗都填不满,还要买一个大猪头!他都给吃了!!”
江鸽子幻想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幻想当中,巨人左手一块肉,右手一只大羊腿,嘴巴里咬了一只何明川,他两条小腿儿还在巨人嘴巴外,艰难的扑腾着。
这是把这孩子欺负成啥样儿了?
哭的怪可怜的。
何明川还在洒泪。
“呜呜……他顿顿吃半贯钱的肉也没啥,呜……我们夜夜都睡不好……呜呜……打雷一样!打雷啊!段爷爷全家都受不住搬走了!还有……您,您屋里那位,天天要点老莲池饭庄的席面儿,那可是三贯钱儿一桌呢!
他就吃几口!!就吃几口……呜呜……我说浪费了,大家一起吃了吧,他还不许,说是不能给我们吃剩下的,剩下的怎么了?我们还得重新做!这不是浪费钱儿么?我们三文五文的抠抠,我们容易么?
这还不算!他晚上还要加一顿悦心斋的宵夜,又得半贯!要不是薛爷爷,我们……是真的扛不住了……呜呜……杆子爷,您可算回来了!”
这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啊?
可怜的娃见到江鸽子就像见到了亲娘一般,连过去的畏惧之心都没有了,他是一头扎到江鸽子的怀里,那顿嚎啕。
这信息量太大,江鸽子越听越迷糊,他伸出手,叉住何明川的下巴,努力将他推开之后,这才问到:“你慢慢说,我怎么没听明白呢?什么三十个大蒸馍?咱地下室还睡着谁呀?什么剩饭?你段爷爷搬到哪儿了?你黄爷爷他们呢?咱街坊邻里呢?我这一路走过来,一个熟人都没看到啊?”
何明川伸出手,左右擦了一下眼泪,这才抽噎带打嗝的说:“杆子爷,您是不知道,上面这位……”
他抬眼一看。
关山阿黎冲他裂开嘴,还伸出粉红的大舌头舔舔嘴唇,又挤挤眼睛。
太可怕了!
何明川顿时打了个哆嗦,往江鸽子身边躲了一下后才说到:“那,那那……上面这位,是十五天前咱常辉郡宗室局送来的,说是……您回来就知道了,他给街道的看过官文,那边本来安排他去别的地儿,您说,他咋不去呢?非要住咱家?
咱那有地儿放他,那地下室他也进不去啊,门那么小,他那么大!后来薛爷爷说,天儿不冷,叫他睡戏台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大,人背着自己的屋子来的……这人一顿饭,四嫂子她们五六个要忙活半天儿,一文钱儿还没给过了,俱都是,都是我们贴的!”
哭这样,这是心疼钱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