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余长宁淡淡笑道:“相传王羲之作这幅《二谢帖》的时候,是与《丧乱帖》、《得示帖》两幅字画连成一纸,字画纵九寸三分(28。7厘米),横一尺九寸一分(58。9厘米)。兄台手中的这幅字画不仅单只有《二谢帖》,不见《丧乱帖》与《得示帖》,而且画卷纵横之怕也比不上原画,所以在下判断此乃临摹之作。
围观的人们听见这位年轻公子竟说得如此详细,如数家珍连画卷纵横长短都能说出来,顿时一片哄哄嗡嗡的交头议论之声,看向谢千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怀疑之色。
闻言,谢千仇心头不由掀起了滔天巨浪,王羲之的《二谢帖》真迹乃是他在谢家嫡脉府中无意看到,的确如这位公子所说,《二谢帖》乃是与《丧乱帖》与《得示帖》连成一纸装裱在一起,不过这幅真迹收藏在谢家家库之中,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真迹是什么样子,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一时之间,谢千仇又不禁大是懊悔,懊悔自己偷懒没有将《丧乱帖》和《得示帖》写上,而且也不知道真迹的画卷长度,从而被眼前这人看出了端倪。
虽是如此,他还是色厉内荏的喝斥道:“《二谢帖》乃是我谢家珍宝,从来不会拿出来轻易示人,你如何能够知道如此详细?一看便知是胡言乱语,诋毁真迹。”
余长宁正欲出言,不料一个清脆的女声犹如黄莺出谷般响了起来:“余公子说得不错,阁下手中的《二谢帖》确是赝品。”
话音落点,众人不由愕然望向了出声处,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婀娜的美丽女子正缓步悠悠地走了过来。
余长宁双目一亮,哈哈大笑道:“呀,原来是房姑娘到了,失敬失敬!”说罢拱手作揖,态度风~流。
来者正是房玉珠,时才经过市集时,她无意发现余长宁正站在街边观看兜卖字画,好奇上前刚好听见余长宁指责谢千仇《二谢帖》乃是临摹赝品,房玉珠本就乃当世文学大家,美目一瞄立即看出了这幅《二谢帖》乃是临摹,此刻见这人不但不承认,反而还冤枉爱郎胡言乱语,她气不过自然立即出言帮衬。
谢千仇惊疑不定地看了房玉珠一眼,高声道:“你乃何人?区区女子也懂王羲之的书画?”
房玉珠冷笑开口道:“招摇撞骗之徒竟还狗眼看人低,藐视世间女子!本姑娘乃长安天渊诗社社长,虽只是略懂书画,但还不至于被你这小人蒙蔽。”
“啊,她就是房玉珠,房相的爱女?”
“啊呀呀,大唐的第一才女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刚才房姑娘称呼那公子为余公子,莫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余长宁驸马不成?”
房玉珠话音落点,四周立即嗡嗡哄哄议论成了一片。
谢千仇听闻这美貌女子竟是闻名遐迩的天渊诗社社长房玉珠,顿时露出了懊恼愤怒之色,但目前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昂昂高声道:“姑娘说我这幅《二谢帖》乃是赝品,不知有何证据?”
“此字画乃是赝品的理由有两点,请阁下听了。”房玉珠淡淡一笑,边踱步边开口道,“第一点,东晋之时字画多采用棉纸,因棉纸比麻纸较为吸墨,故落笔后笔力略显厚重,阁下手中的这幅《二谢帖》虽然用的也是棉纸,但因为两时期的造纸工艺不同,从光泽与质地来看,东晋棉纸皮如虫蚀,有一层白灰,若隐若现,墨迹也不平匀,而这幅《二谢帖》所用棉纸却明显没有东晋棉纸的特点,显然是由大唐最新的造纸术制成。”
话音落点,人群顿时一阵恍然的惊叹。
房玉珠又是一笑,站定开口道:“再说第二点,因为流传年份久远,所以字画都会有所陈旧泛黄,阁下手中的《二谢帖》显然是经过了故意作旧处理,用油烟熏染致使画卷泛黄,与原旧的包浆光泽略显不同,若非精通古字画辩解者,实在难以发觉。”
及至她说完,谢千仇的俊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拿着字画的双手也在瑟瑟地颤抖着,恨不得地上立即长出一条裂缝,让自己可以钻进去躲避这种难堪的场景。
他在长安招摇撞骗了数起,每次都算收获颇丰,没想到今天却被人看出了端倪,实在是又惊又怒又悔。
听见天下第一才女房玉珠如此头头是道之言,在场诸人无疑不对谢千仇投去鄙夷的目光,显然气恼他招摇撞骗。
准备买画的那名商人露出了无比侥幸之色,一见那骗子的可恶模样,顿时气打不出,振臂一挥高叫:“抓住这骗子。”便抢步冲了上去。
好在那谢千仇反映极快,“呀”地一声大叫丢下画卷转身就逃,当围观人群一拥而上准备抓住他的时候,没想到他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金饼,天女散花般地朝着天空撒去。
人群眼见金光闪闪的一片,顿时尖声抢夺了起来,谢千仇立即抓住了空隙,已是夺路而逃。
眼见人群一片混乱,余长宁护着房玉珠来到安全地点,这才摇头失笑道:“那人倒也有几分急智,竟想出了如此办法脱逃。”
房玉珠此刻的心思皆是余长宁,哪里还记得刚才那骗子是何许人也,柔柔低声道:“郎君还记得三年前许愿树下对我说过的承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