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唯有纸屏后方,神识查探不到,毫无疑问那就是——
释沣绕过纸屏,往下是三级台阶,恰好能让玩皮影戏的人藏身其下,不被灯光照到。
精致的皮影人躺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竹竿与线捋得整整齐齐,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厉鬼面具的人坐在旁边。
——这当然就是浣剑尊者。
尽管释沣没想到这位魔道第一高手还喜欢玩皮影戏。
没用术法,不是傀儡,像凡人一样拨动竹竿,用手指操纵。
莫家就是魔修,郑家当然就是正道。路引,进城什么的,当然是指飞升。两村的泼皮无赖们住在黑渊谷,这形容真是绝了。
“北玄释沣,前来拜访尊者,此番有不情之请。”
“我若不给,你就准备抢。”浣剑尊者点头为释沣补充。
声音略微沙哑,与之前皮影戏主角那两个话音截然不同。
浣剑尊者是魔道第一高手,但深居简出。就像释沣的仇人都死了,也没有活人知道浣剑尊者的秘密。
更准确的说,让浣剑尊者出剑的人,都死了。
——这位魔道尊者没有对手,也没有朋友。
“释沣身无长物,原先倒愿意拿出一些东西,弥补尊者的损失,但我见了蛟珠金炉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浣剑尊者这样富有四海,释沣索性连交换这个途径也免了,直接抢。
“看来,你是想要一件我绝不会给的东西。”浣剑尊者慢慢从蒲团上站起来。
“尊者有一柄剑。”
“显然。”
“我要剑身上镶嵌的那颗珠子,南海万年蜃珠。”
浣剑尊者一震,显然这个要求出乎他预料。
“蜃珠?我还以为你是来要北玄密宝的呢!”
这次轮到释沣瞳孔收缩,他忽而笑道:“阁下去漠北荒原数日即返,整整三月,修真界没有北玄密宝的消息传出来,看来这密宝毫无价值。否则你得了密宝,凉千山岂会不大肆宣扬?”
“为什么不是凉千山得到密宝?”浣剑尊者长叹一声,“我的心肠比他好,回家后不会传得人人皆知闹得大雪山不得安宁,我最多只会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让他的脑袋,不在脖子上而已。”
释沣负手挑眉:“凉千山获得密宝,有这个可能么?”
“哈哈,说得不错。”浣剑尊者嗤笑道,“有本座在,凭他小辈,也敢妄想。”
说完,他复又看释沣,忍不住又叹息一声:“我一见你,只想感概修真界传言你已入魔的事为何不是真的,魔道调零,数百年不见有天赋之辈了。”
释沣不答。
他自己就是大乘期,当然知道大乘期的修真者,修为差异也很悬殊。
大雪山神师凉千山,只不过是大乘期初境的修为,释沣是中境。他今日来此之前,原以为魔道第一高手,已经活了八百年的浣剑尊者是大乘期高境,结果气息感应却远远超出同为大乘期高境的聚合派掌门,这种看不透的高深莫测,至今释沣见过的人里面,只有黑渊谷主能与之相比。
浣剑尊者忽然又说:“为何你会想到密宝毫无价值,没准这次北玄密宝的消息,同样是假的呢。找一个假宝藏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凉千山自不会再提。”
“宝藏的真假有什么要紧,就算是假宝藏,他也可以放话说你拿了,只要天下人相信,这便是了。”
“哈哈哈!”
浣剑尊者翻手取出一个红色盒子,推到两人中间,无形劲气托着盒子,悬空漂浮。
盒子是木质的,一种十分坚实的木头,上古时修真者用它来盖房子,不透灵气,除了坚固耐用,适合存放东西外,没别的用途了。
释沣没有急着伸手接这个盒子。
“尊者一叶障目,想必也为北玄密宝动心过。倘若我北玄派真的有此宝藏,又为何会逐渐式微,乃至三千年前被赶出中原?”
宝藏当然曾经是有的。
浩劫之战的战利品,各派传承功法,灵器丹药…
“我也与众人一般,想过可能是某一代北玄派掌教猝死,没来得及说出这个秘密。以至于北玄派都不知宝藏何在,逐渐衰落。”
释沣缓缓伸手,接住这个既无禁止也没有符箓封锁毒药暗算的盒子,神色冰冷:“后来我想,也许我派先辈,早就让它去了该去的地方。”
手指一动,盒子掀开,赫然露出里面一堆玉牌,有的微微发光,有的黯淡灰黑。
随手拿起一块,上面赫然以上古文字写着:“吾派调零,托付北玄传承,沧澜弟子,毋忘此恩。东海沧澜岛第七代岛主绝笔。”
下方一面发光的玉牌则写着“门派断绝,天道浩劫,我非凡人,无法留于人间,托付北玄传承,望吾后辈,莫负莫忘。昆仑派飞升者寒松仙。”
北玄派遵守诺言,用千年时光,找定了所有传承,只留下当初约定的玉牌,锁在盒中。
这是因果,也是诸多门派仙人欠下的人情。
这就是北玄密宝。
——莫负莫忘,五千年后,纵使拿出,谁人信之?说只有此物,谁人信之?
——毋忘此恩,时至今日,沧海桑田,北玄尚有释沣,昆仑派沧澜岛等等传承早已灭绝。
北玄密宝,永世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