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大哥大嫂,小妹,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那陈亮已经被我设计害死,苍天有眼,总算让我替你们报了仇。”
跪在两座墓碑前,程启默默为墓碑除去周围刚长出来的杂草,之后将祭品一样样摆在墓前,又详细地说了下自己设计害死陈亮的过程,说完了,天色便已近晌午。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青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将瓶中酒尽数洒在地上,接着将酒瓶子向旁边一抛,站起身走上前,细细抚摸着墓碑,轻声道:“爹,娘,儿子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们,那些盐户虽然本就要做这件事,可若不是我从中指引,他们未必会起事这么早,也未必就做得成。如今圣驾在扬州,但愿皇上能在了解盐户的苦难之后,以我一命,换他们平安归家。你们在奈何桥上,且等我一等。小妹,你和大哥大嫂还有爹娘在一起,不要怕,二哥很快就会来,到时候那些鬼差由我来应付,下一世,咱们再做一家人。”
说完看了看旁边纸钱,确定已经烧尽冷却,他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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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真的是整整齐齐,一个都没跑掉?怎么想的?”
扬州知府的大堂上,靠着通往二堂的侧门放置了一架屏风,此时宁溪月就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张宁坐在她旁边的小马扎上,目光炯炯看着屏风外的人影幢幢,显得无比认真。
听到扬州知府说杀死陈亮及其仆人的凶手已经全部落网,一个不漏,宁溪月不由吃了一惊,再看堂上站着的二十多人,她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小声道:“这该不会都是顶罪的吧?”
张宁摇摇头,也悄声道:“盐户们都是苦命人,哪里有钱买其他人为自己顶罪?这都是那些富贵纨绔才会玩的把戏。”
“也对啊。”宁溪月点点头:“可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从容?他们不知道这是死罪吗?论理,既然做下了这样事,又没有顺便揭竿而起,那就该跑啊,能跑一个是一个,怎么就这么轻易等着官府将他们一网成擒呢?”
张宁目光闪闪,轻声道:“可我觉着,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当今太平盛世,揭竿而起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响应,一旦被剿灭,就只有抄家灭族的下场,可现在他们杀了陈亮,皇上又在这里坐镇,一旦盐户被层层盘剥的苦难上达天听,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咦?”
宁溪月惊奇地看着张宁:“行啊我的弟弟,怎么忽然就这样精明了?明明之前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呃……”张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嘻嘻笑道:“当然是因为姐姐和皇上教育的好,所以对这些事我也就一知半解了啊。”
“我和皇上是这样会调教人的吗?”宁溪月眨巴眨巴眼睛:“难道我们俩上辈子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教师?”张宁好奇,就见宁溪月挥挥手道:“就是私塾先生,教书育人的。”
在她和张宁说话的同时,堂上参与了杀陈亮的盐户们已经痛快认了罪,并表达出悔过之意,这态度甚至都出乎了谭锋的意料,他和秦知府彼此看了一眼,方沉声问道:“你们如今既有悔过之心,为何杀人之时没有半点恻隐怜悯之情?”
“回禀皇上,草民虽有悔过之心,但那只是因为这罪行让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可若是事情从头来过,草民依然会砍下那一刀。皇上,扬州盐户的日子太苦了,已经快要活不下去。草民手上只是沾染了陈亮的鲜血,可那陈亮,他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他在扬州横行霸道二十年,逼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草民不杀他,我们这些盐户迟早会被他逼死,反正我们死了,自然还有新的盐户来为他做牛做马,直到被压榨而死……”
“是啊皇上,那陈亮委实罪有应得,我们不杀他,真的活不下去啊……”
“皇上,我们是盐户,可我们这些人,一年到头,连一斤盐都吃不起啊……”
领头盐户开始揭露陈亮的罪行之后,立刻群情汹涌,跪在堂下的盐户们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中年汉子和青年人,此时想起自己过去所受的苦难,想起那些在他们面前活活累死的朋友邻居,尽皆痛哭失声。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投案自首
谭锋冷冷看了秦知府一眼,就见这胖知府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忽地大声道:“你们……你们这些刁民,休要散播谣言,须知欺君之罪,罪当凌迟,你们给我想清楚,不要以为在这里哭一哭,皇上便会法外开恩……”
“凌迟又如何?反正早晚都是个死。”
带头的盐户怒目看向秦知府,猛地将身上褂子敞开,大叫道:“你看看,看看我这身上还有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这都是陈亮那些狗腿子用鞭子打出来的,我们不到五更就要到盐场,一干就是一天,早晚不过一碗稀粥,只有中午才有两个窝头果腹,中间连喘口气的空儿都不给,但凡手脚慢一点,就是一顿鞭子。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这就是我如今的皮肉,知府老爷尝过鞭子的滋味儿吗?尤其是带着盐水的鞭子,是什么滋味儿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