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过来!”
那步步逼近压抑感,几乎能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萧彻几乎已经要为一种灭顶的绝望所笼罩,他扶着御案,不断地后退,同时疯了一般朝着四面大喊:“护驾!快护驾!谁为朕杀了这乱臣贼子,朕就封他为大将军,赏金千两,封邑万户!护驾,护驾啊——”
满殿上下,只有他这沙哑而仓皇的声音。
里里外外站着无数的侍卫,人人都将他的声音听了个清楚,可竟无一人上前去。
方少行更是神情都没动一下,只冷眼看着。
金碧辉煌的大殿,肃穆而森严。
四面的大柱上,头顶的调绘上,甚至那台阶尽头的御案上,都盘踞着皇室地位相争的金龙。
顾觉非一身的白,在这里显得突兀又森然。
便是当年那一场宫变上,萧彻都未曾经历过这般的危机,四下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觉得这金銮殿虽大,却无一处可令自己藏身!
他绝望,也愤怒!
他歇斯底里地朝着顾觉非嘶吼:“朕乃皇帝,一国之君,万民之主!你不过一臣子,怎敢谋逆,怎敢对朕动手?!”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顾觉非喉咙里冒出来的,竟是一声前所未有的冷笑,笑出声时,剑也彻底出了鞘!一双深邃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憎恶!
“若非当年先皇为平衡各皇子间的势力,特指了我为你伴读,凭你的平庸无能,也配当皇帝?!”
当年顾卫两家明争暗斗。
顾承谦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先皇后卫嫱所出的七皇子承继大统,又逢永宁长公主暗中设计,煽动四皇子发动了宫变,这才将计就计。
纵使卫秉乾有千般的痛心、万般的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逼自戕!
皇位的继承者,顿时只剩下了两人。
一者是德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萧齐,一者便是背后有永宁长公主撑腰的三皇子萧彻。
但最终老太师还是选了萧彻。
对两大辅臣来说,其实在这两人之中任选一人都无差别。因为剩下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与他们两家没有太大的干系。
新皇登基,依旧是顾卫两家分庭抗礼。
当时的萧彻实在是不起眼到了极致,若真论聪明才智和谋略被本事,他连萧齐的一半都赶不上!
顾承谦为什么选了他?
一则看中了他的平庸,二则不过因为早年顾觉非曾在宫中伴读一段时间,算得上与萧彻还有些不错的交情。
人都有私心,老太师也不例外。
他既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皇帝,同时也要为顾氏一门铺下前路,让顾氏未来的掌家人走得更顺当一些。
否则,选谁不是一样呢?
可以说,正是顾承谦这一位老臣、重臣、权臣,一手将当年的萧彻扶上了如今的皇位,甚至还曾是萧彻的先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教你诗书礼仪,为君之道,扶你登上了帝位,甚至当年为了护你,在混乱之中为流矢射中,落下了十六年的病痛!你便是这样对他,要逼他去死!!!”
胸膛里压抑的一切,全都燃烧了起来。
仿佛化作了炽烈的岩浆,在顾觉非四肢百骸之间奔流涌动,激得他声音在颤,手也发抖,可浑身上下全无半点温度!
他冷。
犹如昨夜看见这一封圣旨时,犹如那晚推开了书房门扇之时,犹如今日黎明从挂满了白的太师府走出之时!
一腔冰冷,一腔寒凉!
他倒提着那青钢长剑,向萧彻走去。
锋利的剑尖拉在台阶描金的绣纹上,发出悠长而刺耳的锐响,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颤抖的划痕……
萧彻却是要躲,绕过了那御案,便想闪避!
可在这样的一个刹那,他慌乱失措,顾觉非却始终冷酷而冷静,在他绕过御案的瞬间便大步赶上!
“砰!”
竟是骤然而沉重,一脚将萧彻踹倒在地!
他虽是文臣出身,可当年游历四方,练得一身强健体魄,射御之术也不曾有过敷衍,自强眼前这多年养尊处优的皇帝不少。
萧彻哪里躲得过?
猝不及防间,不仅倒在了地上,还顺着那台阶往下滚了几阶!
头“咚”地一声磕在了阶前突出的棱角上,原本就因为惊慌躲避而歪斜了几分的十二旒官面更是掉了下来。
一国之君,登时披头散发。
他双手在地面上摸索,连滚带爬地,已然被顾觉非吓破了胆,嘶哑地呼号起来:“不,不,老太师乃是自戕!你不能杀朕,你不能——”
顾觉非浑然没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