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们垂下眼帘来,能看见的,便只有陆锦惜那搁在茶几上的手指,白皙极了,好似和着某种不知名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陆府也在内城东,不过是另一个方向。
将军府的马车,先是与将军府的一道,去了陆府门口。这个时候,陆锦惜便下来,着人将陆九龄送了进去。
只是天色有些晚了。
陆锦惜如今算是个出嫁的女儿,且对陆府暂时一无所知,便并没有进去,只留话说过两天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
这之后,才重新回了马车上,一路回到将军府。
说来也赶巧。
她们的马车,前脚进了侧门,停在了门口那一片空地上,后脚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周围挂着几盏灯笼,陆锦惜刚扶着白鹭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便听见了这声音,回头看去。
来的是匹高头大马,马背上是个身材颇高的男子。
天晚了,光线比较昏暗。
陆锦惜也不大看得清来人长什么模样,只瞧见了他蹬一双皂靴,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劲装,袖口很窄,利于行动。
人一进来,看见前面的马车,他便勒了缰绳,喊了一声“吁”。
周围伺候的小的们,认出他来,立刻就迎了上去,帮着他把马牵住:“三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方才三奶奶回来的时候,还问您人哪里去了呢。小的们都不好回答……”
三爷……
薛况的弟弟,薛凛??
也是长房几位嫡出的爷里,唯一还活着的那个?
陆锦惜顿时就判断了出来。
“三奶奶已经回来了?”
薛凛人在马上,一面问着,一面翻身下马来。
牵马的小的点着头:“回来了,只叫小的们在这里守着,怕您回来路上暗,叫给您点盏灯笼呢。”
薛凛听了,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
因为他人下马,又有小的们打上灯笼去。
于是,陆锦惜终于把他看了个清楚。
一张脸,长得其实颇为严肃,看五官很英挺,鼻梁高直,剑眉朗朗。
只是这一双眼睛,弱了几分气势。
看上去凌厉不足,锋锐欠缺,藏着一点温和,隐隐透着股优柔寡断之感。
尤其是这面上的神态……
半点看不出像个武将。
这一会儿,薛凛也已经看到了前面一些的陆锦惜,微微有些怔然,面上掠过了几分犹豫,一下想起什么来,变得有些腼腆。
不过,他还是连忙走上前来,恭敬地给陆锦惜见礼。
“见过二嫂。”
陆锦惜是听说过他的。
长房嫡出的三爷,才干似乎有些平庸,与他名字里这个“凛”字所表现出的锋锐气,是半点也不符合。
眼下二十有六,勉强凭着家族的荫蔽,在京中谋了个差事。
乃是嫡出三个兄弟里,最不出挑的。
当然,出色的两个都死了。
陆锦惜见对方行礼,再一看他神情,便大略判断出了这一位凛三爷的性格,但并没有下定论。
她也略一欠身,话里很客气:“都是一家子,三爷不必这样多礼。”
“是,谢二嫂。”
薛凛这才起身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就更不自然起来。
他与卫仙成亲已经有四年。
对这一位太傅府的贵千金凭空嫁给自己的原因,他其实至今都不知道半点,只是觉得眼下的自己,其实半点配不上卫仙的出身。
所以,对卫仙,他几乎百依百顺。
但越是如此,在知道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心里越是惶恐不安,甚至有些愧疚。
只是因为骁骑校这个位置,并不轻松,总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所以他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多,就更不用说遇到陆锦惜了。
有意无意的,他也在避免这样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