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几个人都看着顾水璃,连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好在她甚是机灵,立即反应了过来。她感激地看了乔子渊一样,笑道:“自然是愿意的。能够为我福建官兵们略尽绵薄之力,小女子荣幸之至。”她将邓如筠之前的话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便捷酒楼?”孟云泽讶然问道:“阿璃,这是怎么回事?”
顾水璃有些心虚,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只听乔子渊笑着道:“顾夫人,莫非这样的好事你还瞒着孟将军?”说罢一派坦然地看着孟云泽,“孟将军,顾夫人是我们便捷酒楼的股东兼顾问,我们酒楼的许多菜式都是她想出来的,这次送过来的熟食,也多是顾夫人提供的制作方法。孟将军,顾夫人是有想法、有见识的女子,她可能担心你反对她做生意,所以没有告诉你。但是在下今日看到,巾帼不逊须眉,做生意不是男子的专属,不论是经营药铺的邓小姐,还是入股酒楼的顾夫人,都是值得我们男子尊重、敬佩的女中豪杰。”
乔子渊的这一番话说得坦诚中肯,连带着将邓如筠都扯了进来,因此在场的几个人愕然之余,也都不好多说什么。孟云泽自然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究此事,邓如筠也不好装作事不关己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顾水璃又一次感激地对着乔子渊点了点头,随后昂首看着孟云泽,笑嘻嘻地道:“润甫,你去和刘总兵说一说,我要作为便捷酒楼的……股东兼顾问留下来,传授制作熟食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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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的商队沿着长长的马道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唯有扬起的灰尘还在空中飘荡,热闹的军营门口瞬间清净了下来。
顾水璃满怀感激之情送走了乔子渊。她不知道这个乔子渊怎么就这样通透地看清楚了她的想法,还灵机一动给了她一个留下来的绝好借口。虽然也因此让孟云泽知道了她在便捷酒楼参股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她本就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他,而是想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告知他,此刻无非是在有些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让他提前知道了而已。顾水璃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她想,晚上和孟云泽撒撒娇,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邓如筠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顾水璃,顾水璃则是淡笑着看着她,目光里一片清明。邓如筠目光微黯,她略站了会儿,便借口有事,悻悻然跟着孙医士离去。
孟云泽内心深处毕竟还是希望顾水璃能够留下来,尽管他心中疑惑未解,仍是趁刘总兵还在军营门口,立即带着顾水璃一同去拜见他,并请示了此事。
这是顾水璃第一次见到刘总兵。虽然刘总兵主持了她和孟云泽的婚礼,但是那时候她毕竟带着红盖头,目光所见只有一双双脚而已。但是刘总兵洪亮浑厚的声音他还是熟悉的,她当时就猜想这刘总兵应该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此刻一见,果不其然。
刘总兵五十左右,身材高大,目光炯然,满面不怒自威。不过他对顾水璃还是非常温和,听完了孟云泽的讲述,他朗声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润甫的夫人还有这般本事。顾夫人,军营中条件艰苦,你可能够适应?”
顾水璃自然又是慷慨激昂地表了一番忠心,得到了刘总兵的褒扬,连带着孟云泽也夫凭妻荣,跟着受了几句夸赞。
顾水璃终于凭着这个理由成功地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能让阿璃留下,我也是尽了力了……/(ㄒoㄒ)/~~
☆、孟云泽之疑
顾水璃虽然凭乔子渊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理由留在了军营,却不得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孟云泽知道了她一直以来隐瞒着他的事情。孟云泽虽然在乔子渊、刘总兵等人面前表现得谈笑风生,神色如常,带着顾水璃回到了房里后,却立即沉下了脸。
他支开了小桃,关上房门,转身看着顾水璃,面沉如水,目光凝肃,“阿璃,你如实交代,你和那个乔思源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有,那个便捷酒楼又是怎么回事?”
顾水璃看着他黑沉沉的脸,心中一沉,又听他语气生硬,忍不住委屈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审问的犯人,还如实交代?方才那乔公子不是解释得很清楚吗?怎么,就许你的小筠妹妹开药铺做生意,我在饭馆入个股就不行了啊?”
孟云泽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也不是反对你做生意,今后我的几个铺子总还是要你来打理的。只是……你是怎么和那乔思源搅在了一起,你又是哪儿来的钱财在他的酒楼入股?”
顾水璃犹豫了会儿,她看着孟云泽一副不问个青红皂白誓不罢休的模样,心道她和乔子渊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与其藏藏掖掖的让他心生嫌隙,还不如说个清楚明白。她垂头想了想,便将庆丰楼偶然救了乔子渊,元宵夜街头又被他所救,以及将乔子渊的谢资充作便捷酒楼的股份等事情择其要点讲了一遍,只是隐瞒了乔子渊有一个身为穿越者的义母,以及自己同为穿越者的这样一件更深层次的隐情。
果然顾水璃还是想得太简单。孟云泽听完了这一番讲述后,不但没有释然,反而面色更是阴沉,他盯着顾水璃,眼眸深处隐隐藏着怒火,生气之余又是焦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孟云泽,不再和风煦日,不再温情脉脉,而是濒临暴风雨的前沿。
“你好大的胆子,你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的男子?你可知道,生意之人最是狡诈,若不是对你有所图,他怎么会无端端送你银子,搞不好哪天你被他卖了都不知道?”他又是气又是恼又是心痛,一些话便有些不经头脑,脱口而出,“你想做生意,我的两间铺子给你你不要,这个乔思源给你的钱你怎么就可以要?莫非我在你的心中还不如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不是的,不是的……”顾水璃没有想到孟云泽的反应这么强烈,不自觉地被他逼退了几步,急忙摆手解释,“我之所以会同意同他做生意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孟云泽又逼近了一步,沉声问道。
“是因为……”顾水璃声音低了下来,有些不敢正视他咄咄逼人的眼睛。她知道,她之所以敢相信乔子渊,和他一起做生意,主要是因为乔子渊有一个身为穿越者的义母。而乔子渊大概也是因为她同为穿越者的缘故,才会处处帮助她。只是,这样的一个隐情她却不知如何在孟云泽面前坦白。既然以前都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此刻若为了解释和乔子渊的关系而坦白此事,只怕孟云泽更加难以接受,说不定还会认为是她随意编造的谎言。顾水璃颓然垂下头,蓦然惊觉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她面色发白,额上冒出了细汗。
“阿璃,你和那乔思源……莫非你们……”孟云泽见她垂首不语,心中警声大作,上前几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隐隐带了颤意。
“不……不是你想象的……”顾水璃蓦然抬头,看到孟云泽充满怒火的双眼,心中又急又慌。她知道,这个时代讲究男女大防,自己和乔子渊看似普通的交往在孟云泽眼里必然无法接受,只怕无论如何解释他都无法完全相信,电光火石间,她索性半真半假地哭诉起来:“你……你那个时候将我一人扔在福州,自己一去数月音讯全无……你们家……你们家里又不接受我,不但有一个奶娘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还送了两个搅局的通房来……我……我那个时候怎么知道会不会被你们家给赶走?”她抬头看着他,那时的惶恐和无助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本有些夸张的哭诉也变成了真正的诉苦,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又带了些赌气和抱怨,“那个时候刚好从天而降这么一笔钱财,我为了自己的后路着想,为什么不能接受?”
孟云泽神色震惊,紧紧盯着她,半晌儿才颤声问:“后路?你居然要找后路?莫非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害怕你家里的人……你将我一个人留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我有多么害怕……”顾水璃愈加委屈,忍不住紧紧抱住孟云泽,将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
孟云泽两只胳膊僵在半空中,垂头看着顾水璃有些凌乱的发髻和颤抖的身躯,深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紧紧搂住了她,“阿璃,我知道,我那时候考虑太欠周全。你刚到福州,人生地不熟,我却抛下你去征战。是我将我家里人的反应想得太简单了,也想当然地以为吴妈妈会全力照顾好你……阿璃,对不起。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再让你心中惶恐不安了……”
顾水璃越发抱紧了他,感到全所未有的安心和安全,在这举目无亲的陌生时空,始终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她毫无顾忌的信任和依靠,她喃喃道:“润甫,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你了……”
“那个乔思源……”孟云泽突然道:“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吧!”
“为什么?”顾水璃愕然问道,看着孟云泽肃然的神情,想了想,又迟疑地问道:“莫非……你吃醋了?你放心,我和他之间只是单纯的生意伙伴。”
“不是。昨日听你说起乔思源这个人,我不甚放心,今日特意去打听了一番。”孟云泽拉着顾水璃在床边坐下,双手仍亲密地圈着她的腰,神情却很严肃,“你知不知道,原来这个乔思源是福州最大的商号宝昌隆的老板,这个宝昌隆不但在福建,在整个梁国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商号。”
顾水璃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又是否知道,他们宝昌隆最大的优势是有着品种丰富的海外货品。而自从海禁后,这些海外商品基本上无法运进来,很多商家都没有货源,而唯有他们家仍在卖。”
“我知道。听乔公子说,他们店里的这些商品主要是从西域那边运过来的。”
孟云泽冷笑一声:“若真的是千里迢迢从西域运过来,那么高的成本,他们宝昌隆靠什么赚钱?”
“你是说……”顾水璃惊得坐直了身体,有些不敢置信。
孟云泽点点头,声音清冷,“我怀疑这个乔思源不简单,刘总兵他们也是这样认为,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你知道吗,倭寇之所以难以驱除,很大的原因是他们和我们梁国一些海盗、不法商人甚至是官员勾结。这些人为了一己之利,借助倭寇之力私运违禁货物,正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替倭寇通风报信,助长他们的肆虐之风,才导致倭寇迟迟无法驱除干净,抗倭大业才这般艰难!”说到最后,他悲愤而气恼,全身肌肉紧绷,坚硬的胳膊勒得顾水璃身子发痛。
“莫非你怀疑乔子渊是他们中的一员?”顾水璃惊讶地问道。
孟云泽道:“谁都知道宝昌隆是福州最大的海外品经销商号,他的嫌疑自然也是最大。”他紧张地看着她,语气沉重,充满了告诫,“阿璃,所以说这个乔思源太复杂、太不简单,你还是不要和他有什么交往才好。”
顾水璃想起了乔子渊那张清俊文雅的脸,想起了一直以来他对自己不遗余力的帮助,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出卖国家民族、勾结倭寇的卑劣小人联系起来。更何况,她还知道宝昌隆是乔子渊身为穿越者的义母一手打造,本着同为穿越者的惺惺相惜之情,她实在无法相信那位穿越先驱者会是勾结外敌之人。
“可是……听说这次福州府的商人们给军队捐献物资,就是乔子渊发起的,而且,宝昌隆捐的物资最多。”顾水璃忍不住为乔子渊分辨。
孟云泽冷冷笑道:“这种事情,做做样子总是会的。你看着捐得多,若他的货品真的是从海上偷运而来,那和他挣的钱财相比,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言尽于此,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那便捷酒楼总没有什么问题吧,那可是正正规规的餐饮业。而且,若不是打着便捷酒楼的名头,我也无法如愿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