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的方向一转,翠羽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她的动作。这女官对太行宫十分熟悉,自然跟着她走更容易甩掉身后的死士。
由着女官的指引带路,翠羽和她两人渐渐靠近了太行宫的入口处,两人几乎已经能看见行宫的大门。
翠羽刚要悄悄地出一口气,就猛地看见宫门口出现了几个举着□□的身影,一声惊呼,“有弩手!”
女官一惊,正要弯腰躲避的时候,两人却同时发现那弩手所面对着的方向并不是她们这边,而是外头。
翠羽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手中紧紧握着软剑,已经做好了被围攻的准备时,突然见到行宫门口那几个弩手突然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不由得倒抽口冷气。
——援军?
这个念头在翠羽的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同时,她见到一匹熟悉的枣红色骏马在太行宫门口停了下来,前蹄高高扬起,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在此处被主人勒令停下。
翠羽难以置信地望着从马上翻身下来的宁端,“大人!”
宁端手中还握着一幅沉重的弓,他眉目冷峻地看了翠羽身后死士一眼,拈箭张弓接连射杀五人,翠羽和女官才到了他面前。
他随手将弓往马身侧一挂,转而抽出腰间佩刀和死士战在了一起。
被追了一路的翠羽只稍稍喘了口气就掉转头加入战斗,猛地瞥见身旁还有个少年的身影,“王骞?”
王骞忙里偷闲回眸看看翠羽,扬手将手中短剑掷出刺穿了她身后一名樊家死士的脑袋。
翠羽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分神,四人一道将追上来的十几名死士杀了个干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宁端溅了半身鲜血,只看血迹似乎有新有旧,更是分辨不出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模样看起来尤为可怕。
当他冷着脸转头看向翠羽的时候,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着手交出自己好好藏起的玉印,飞快道,“夫人就在密室中藏身,樊子期和她在一起,这是能打开密室的唯一方法!”
宁端一语不发,接过宝令私印便转身上马往太行宫里冲,骑在马上的背影笔直沉稳,手中雪亮的佩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着樊家死士的鲜血。
翠羽捂了捂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咬牙跟上了宁端的脚步。
樊承洲一直没出现,一定是还在密室附近保护着席向晚——换句话说,席向晚仍在危险之中,樊子期一定还没有将人手全部撤走!
王骞对一旁轻轻喘息的女官点点头,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揪过翠羽便回头上了自己的马,夹着马肚子往前追宁端,边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翠羽看了看宁端背影,声音压得更低,把这几日发生的种种都讲给王骞听了一遍。
王骞听得一愣一愣,心脏几度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阿晚胆子也忒大,居然带着你就敢和樊子期走,这万一——”
翠羽眼疾手快地堵住了王骞的嘴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前方的宁端,见他似乎没有听见,才松了口气,“夫人不会有事的。”
她虽然这么说,自己心中却也不太确定。
虽然安全打开密室的钥匙被她带走,但樊子期没了玉玺,若是怒发冲冠,将一切发泄在席向晚的身上,直接从外头将密室毁了怎么办?
工部的人早就说过,若是强行打开密室,密室便会从内部自动破坏,里头的宝物和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
要是那樊子期真的疯了可怎么办!
翠羽急得五内俱焚,又觉得宁端此刻心中一定比她还要担惊受怕,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将方才因为染了鲜血和汗水而显得湿滑不已的手掌心擦干净,又郑重地握住了自己的软剑。
王骞一边担心自己的妹妹,一边却又担心着走在他前方看似无懈可击的宁端。
只有他知道,宁端的旧伤拖了多久,赶路期间如何恶化,刚才又受了多少新伤……
哪怕宁端此刻突然倒下,王骞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这人就笔直沉稳地走在前面,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叫王骞心里头忍不住浮起了敬佩之情。
密室所在的宫殿并不远,宁端仿佛早就知道那处的位置,一点弯路也没绕便直接抵达,守在门外的两名死士立刻盯住了他,警惕地抽出自己的武器。
宁端没多看他们一眼,王骞就在后方两箭将两名死士纷纷射伤,这两人还没来得及怎么反抗便被宁端在门口两刀斩杀。
宁端面色冷峻地踏过地上蔓延的鲜血走入宫殿,轮椅上的樊子期好像提前知道他会来似的,已经将轮椅停在了密室的墙前。
其余四名死士一字排开,挡在樊子期的面前,如临大敌。
——哪怕是这些悍不畏死的死士也知道,只他们四人想要拦住宁端,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刻落入绝对下风的樊子期却面色不改,他将手掌按在墙上,道,“宁端,她就在这堵墙后面。”
宁端没答话,但他手中的佩刀闪了闪,那薄如蝉翼的锋利刀刃好似下一刻就会落到樊子期的身上一般。
“若是我让人将这架子砍倒,就会被算作强行开启密室。”樊子期不慌不忙地说,“到时候无论是里头启帝留下的宝藏,还是席向晚,都会死在里面,你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翠羽一踏进屋子里,正好听到这句,气得咬紧了牙关,“就你这般,还敢说自己心悦夫人?”
樊子期闻言多看她一眼,微笑有些凉薄,“我扪心自问绝不会伤她,但——宁端,你敢信吗?”
宁端终于开了口,只有三个字,“你想走。”
“让我安然离开此处,我便不会让死士贸然破坏密室。”樊子期颔首微笑道,“这样席向晚又能安然无恙,我也能逃脱一劫,皆大欢喜。”
“呸!”翠羽失血得有些头晕眼花,下意识地啐了一口,“谁会拿自己心爱之人来当筹码,就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
“小丫头懂什么。”樊子期并没有动怒,但他也敛了笑容,道,“江山和美人,我两者都要,丢了其中任何一方,便算不上赢。”
“你可以走。”宁端冷冷道,“但只你一人走。”
樊子期眯起眼睛,他轻轻拍拍自己的双腿,毫不避讳地道,“你看看我的腿——这还是拜你所赐——我一个人怎么走?”他慢慢地说,“你让我带着三人走,只在此处留下一人,如何?”
王骞带着几分超脱年龄的冷静盯了樊子期一会儿,又将视线依次落在那几名严阵以待的死士身上。
哪怕樊子期口口声声说他不会伤害席向晚,但在场的人谁也没信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