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景阳一眼就瞧见身着藕粉罗裙的姑娘,疾步朝楚虞走来,面上挂着少年鲜有的腼腆,笑着道:“你就是楚妹妹吧,我娘让我接你回林家。”
楚虞一怔,犹豫半响后仰头问:“淮家三哥哥?”
淮景阳淡淡一笑,他早见过林楚虞的画像,母亲天天在他面前念叨,捧着画像跟捧着宝似的,说这姑娘在容老太太跟前养着,比许多名门闺秀都要好,长的又跟天仙似的。
他这一瞧,比画像上还要美几分。
淮景阳声音都不由柔了些:“楚妹妹,上马车吧。”
而此时路宅,路临去码头扑了个空后回去,耷拉个脑袋道:“公子,我们去林家打听了,是淮家派人接的楚姑娘。”
近日路家正买了几个庄子,容庭忙的成日脚不沾地,这会儿听了这事儿也没半点多余的情绪,敷衍的应了两声。
路临不好打搅他,便轻声走了出去,临了却还是道:“公子,听说林家那位快不行了。”
容庭蹙了蹙眉:“谁?”
“楚姑娘她亲爹,清窑巷林家,林许。”
容庭眸中闪过几幕画面,那时候,小姑娘被欺负的惨兮兮的,他是不是还没忍住背过她?
男人将手中的名簿丢下,掀了掀眸子:“你刚刚说,谁接了那丫头?”
第22章
得知楚虞回林宅,胡氏早早让人收拾了厢房,原本林楚虞住的屋子都拆了,宅子里也修葺了几次,早就不似当年模样。
陈叔一路打量着楚虞,不由感叹着:“姑娘长大了,老奴险些没认出来!”
楚虞鼻头一酸,撇过脸又恢复了那副清淡的神色:“大夫怎么说?”
陈叔只一个劲摇头,末了没说林许的病,反而提醒楚虞:“族中的几位老人早早就到林家住下了,也知晓当年老爷在容家立下的遗嘱,可是姑娘,这白纸黑字,也不一定有人认,姑娘可要长点心。”
楚虞脚下一顿,莞尔道:“陈叔,我知道了。”
屋里是一片幽暗,楚虞一脚踏进去,一股糜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林许还没死,可这屋子却跟死了人似的。
她伸手推开花窗,猛地一束光投进来,床上那人似乎也有了动静。
楚虞回头打量了几眼,漫天灰,这屋子多久没人打扰了。
姑娘眸中染了几许怒色,胡氏好大的胆子,当家主君还没死,她竟敢如此怠慢。
她走近一看,床上的人面色青紫青紫的,艰难睁开眼,本以为是胡氏,没想却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那张林许爱极也恨极的脸,他定定瞧了许久,猛地松了口气。
不是顾颜。
“你来了…你还知道来看我这个爹。”林许嗓音沙哑道。
楚虞挥袖扫了一旁梨木椅上的灰尘,随即才缓缓坐下,语调极慢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比我娘当年,还惨一些。”
提到顾颜,林许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情绪略激动的撑起身子,目光复杂的看着楚虞:“你知道,你娘当初为何放着好好的将门小姐不做,执意嫁给我这个穷商人?”
楚虞眸子微动,等着林许往下说。
林许笑了两声:“她跟容正喧,早在嫁我之前就行了夫妻之礼,新婚之后我方知晓。”
“后来她怀了你,可你到底是我林许的孩子,还是容家的孩子?”
楚虞怔怔的看着林许,觉得他疯了。
他一定疯了,他都要死了,也不想让自己好过!
楚虞唇珠微动,半响才找到自个儿的声音:“我是林家的孩子。”
否则,林许当初不会大方的立下一半家产的遗嘱,更不会养她许久。
林许是个市侩的商人,绝不会做不利己之事。
床上沧桑的男人闻言又低声笑:“对,大夫说三个月大,我才放下心,让你娘生了你,可是丫头,是她先对不住我的!”
屋内一时寂静无比,楚虞默了半响:“那胡氏,她对得住你么?”
提到胡氏,林许眸中闪过一丝痛心。他待胡氏那样好,可如今他病重快死了,胡氏便露出了真面目,收了地契和几个庄子,偷偷变卖成银票。
吱呀一声,楚虞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神色淡淡,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爹,你又对得起我么?”
林许一怔,还未来得及替自己辩驳,立在床前的姑娘垂眸一笑:“我在林家,吃过糠咽菜,穿过破布衣,连丫鬟都能压我一头,你可知晓?”
“也是,你眼里只有林家的家产,只有钱。你配为人父么?”
“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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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扶着雕花栏缓了几口气,那边邹幼疾步走过来:“姑娘,族老和胡氏在前厅,说等着姑娘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