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声道:“如此一来,便只剩其余三法,不知蒲先生意下如何?”
蒲先生答道:“依我所想,整人出入上锁房内怕是极难。何况尸首遭开膛破肚,若妄加搬运,难免落下血污露了马脚。恐怕凶手是采取自屋外将僧舍之门锁住一法。何况僧舍窗纸早已风化,只剩下窗棂,眼下井字窗棂虽不足以过人,但伸过一拳当是不在话下,其中定有可乘之机!”
我闻言道:“但僧舍门轴与窗口间相隔二尺有余,把手与门轴又有一尺许,手臂自是难以触及。若依我见,莫非是门上被做了手脚?”
蒲先生微微颔首:“此言有些道理。只是莫忘彼时张大人曾命人砸碎窗棂跳入房内,拔去门闩方才得入。若在大门与闩上动手脚,想必极为隐蔽,才可不引来衙役疑心。”
我听得,与蒲先生二人相互使个眼色,一并沉思开来。无言半晌,玲已有些坐不住,轻声道:“飞,蒲先生,干脆采信宁采臣说辞如何?”
我与蒲先生听闻此言,不由相视苦笑。玲见我二人不答,继而窃声道:“宁采臣廉隅自重,想是正人君子,不应将人开膛破肚残害才是。”
蒲先生却一笑:“弟妹,此中或有必需之理。”
“小女愿闻其详。”
“我以为,寺中尸首并非遭人开膛破肚而死。”蒲先生道,“开膛破肚,当是为掩盖真正死因所为。”
“真正死因?蒲先生言下之意,莫非死者乃是遭人毒杀、扼杀之类?”
“非也。”蒲先生答道,“飞,你且想,若是寺中见着一具遭利刃刺中腹部而死的尸首,哪怕夜叉传言愈真,本地百姓更加笃信,但衙门中的差役,却愿相信么?凶手挖去死者心肝,一来为假借夜叉传闻掩人耳目,二来为掩盖明显人为的致命伤。”
我登时恍然大悟,连声称有理,但略加推敲,忙道:“若真有匿迹之图,何不将尸首弃置于蓬蒿之中,却反倒大张旗鼓,留在室内?”见蒲先生抓耳挠腮无言以答,我道:“罢了,言归正传:若依蒲先生假定,寺中真有某甲为宁采臣与其鬼妻所杀,我等一来须知死者身份,二来须知宁采臣夫妇动机,三者须知其寺中所发生何事,但眼下三事均无半点头绪,如何是好?”
蒲先生称是,道:“飞,此三点诚然乃是要害。”言罢又伸个懒腰,“今日点到为止,待我等明日见过宁采臣夫妇,看过张大人寻得证物再见分晓不迟。”随即蒲先生应声而起,与我二人告辞。而我与玲亦估摸时候不早,便将手册放归原位,返回寝室睡下。
第二日,待我、玲、蒲先生和王特使四人一早醒来用过餐,张县令便将两张地图交予王特使,仔细叮嘱去往宁采臣家中路线。听张县令又与王特使说一旦迷路,当如何寻着就近村庄问路时,看王特使耐心倾听,不时点头称是的认真模样,我心中深感两人师兄弟情分之深厚。
讲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只听张县令又问王特使道:“师弟,真不需我派人带路?”
王特使笑道:“张师兄晓得我这倔脾气。身为朝廷命官,若连区区百里之路尚寻不得,怎可服众?”
张县令苦笑道:“我却以为既身为命官,需要协力时当以效率为优。哈,吏部之事我不妄言论断,但求师弟与诸位一路顺风!”言罢张县令一抱拳,与蒲先生道,“今日之工程我已重新谋划,我见今日艳阳高照,便打算以先行取得夜叉妖骨为先,想蒲先生一行黄昏归来前,我当已经取得妖骨恭候指点。”
蒲先生道声有劳,我四人便一并与张县令告辞,遂出门上马,扬鞭往衢州疾驰而去。
沿途,蒲先生见王特使欲相搭话,拱手道:“还请王特使许我暂将鬼妻之事推敲一番。”
王特使道声好,便催马与我并驾齐驱,问道:“不知严飞兄夫妇二人见金华如何?”
只听玲道:“小女见昨晚途经的夜市中,有几处摊位均有木雕售卖,甚是精致,想是本地多有雅士;而几处灯笼上又题有诗词装点,遂料想本地之民品位高雅,当多有文人墨客在此罢?”
王特使闻言,登时失声道:“真不愧为名捕夫人,厉害!弟妹所言正是,金华有罗汉戏班、春秋社戏、灯会、庙会、婺剧,可谓百花齐放。而婺剧唱腔百变千转,尤其值得前往一看!不知二位可曾听过《孙膑与庞涓》一出?”
我摇头道:“并未。不知剧中可有减灶之策?”
“有,有!”王特使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