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淮上云崖暖 冬暝 4935 字 10天前

她说完,站起身朝那大汉拱了拱手,“云湖盟千机营唐念,前来讨教!”

千机营精通暗器与追踪之术,唐念所言不假,而叶昀此时的伤势也无法支撑他继续比试,便点了点头将场子交给了后续而上的唐念。场下很快有侍卫替叶昀处理伤势,苏洛与李舒夜趁机混入了人群接近,诊过脉以后才放下心来,那银针上只是一些普通的麻痹药物,并无大碍。

两人皆是一身不起眼的侍卫装束,苏洛朝他眨了眨眼,叶昀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露出惊喜的神情,苏洛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叶昀会意,与她一起看向了擂台上正与西域大汉缠斗的唐念。

唐念的武器是一柄倾长的勾爪,招式灵活无比,行走时的步伐犹如鬼魅,令人眼花缭乱看不清她真正的身影,正是千机营中秘传的追踪步。那西域大汉连着好几斧子都没能碰到唐念的衣角,不禁有些气闷,露出扭曲的神情,而唐念偏偏不给他使用暗器的机会,千机营一门的功法或许不适合一对一的正面交锋,然而若论暗器与机关之术,放眼整个夏渊都是无人能及。

又是一斧砸下,唐念利用飞爪勾住斧头柄,轻巧的一跃便站在了巨斧之上,一记扫腿将那大汉踢的向后踉跄两步,大汉一声怒号,双手握住巨斧的底部,一声闷响竟是从那斧柄之中又抽出了一把长刀,劈头就像还踩在斧头上的唐念砍了过去。唐念堪堪一矮身,却并不意外大汉的攻击,那把巨斧虽是又沉又稳,却并没有达到这个体积该有的重量,唐念料想那之中肯定还隐藏着别的机关,果不其然就被大汉使了出来。

她轻巧的向后一跃,手中勾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大汉的咽喉,唬的那人连连后退,而后跌坐在地上,险些就这么摔出了擂台,唐念见大势已定,并不愿真的痛下杀手,在勾爪靠近大汉咽喉的前一瞬收回了手来,却瞥见那汉子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心中一惊,蓦地感觉腰上一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那大汉做出了一个投掷暗器的动作,众人只道是唐念不慎着了道,唐念却清楚的知道刚才那一发暗器绝不是出自大汉手中,而是来自观战的人群。在这样万众瞩目的一对一擂台赛,唐念未有考虑过这西域汉子真会当众使诈的可能,只集中注意防备他手中的暗器,却没想到因此着了道。那暗器中的毒素很是厉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然头晕目眩口不能言,略一摇晃便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念——”叶昀目赤欲裂,不敢相信唐念如此谨慎之人真会中了那西域大汉的暗器。他没发现这其中有诈,苏洛却看了个清清楚楚,红尘心法本就擅长取天地之动向,西域汉子这举动无疑是彻底坏了擂台比武的规矩,苏洛心头火起,提剑就要冲上去,有人却快了她一步,先行跳上了擂台。

跳上擂台之人正是尉迟昭,他将手中拎着的一人丢到了那西域大汉的跟前,显然就是先前用毒器暗算唐念之人。尉迟昭也是面含怒意,一双弯刀已然入手,直直举向了因同伴的暴露而来不及反应的西域大汉,“大宛尉迟昭,前来讨教!”

“哦?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重光刀,怎的不去与那些渊族人会会,跑来砸我的场子?”那汉子舔了舔嘴唇,已然恢复了镇静,将被尉迟昭打晕的同伴搁到一旁,杵着斧头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唐念,“还是说你是来为这女子报仇的?”

“西域没有你这般下三滥之人!”尉迟昭双眼一眯,在叶昀等人将唐念扶下擂台的同时已经提刀砍向那西域大汉,他这一击丝毫没有留力,浑厚的内力让一双弯刀泛出银月般重叠的光辉,连着两刀切向大汉手中巨斧,竟将他生生震退了好几步,重斧砸进地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的叶昀却没心思在看擂台上的决斗,这么一会儿功夫唐念已然印堂发黑面露死气,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回应,李舒夜已然为她诊上了脉,叶昀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也帮不上忙,看着越发了无生气的唐念心中直慌。

——阿念,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84章 擂台(三)

擂台上的决斗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尉迟昭手中重光如弯月般连连切下,切的那西域大汉毫无还手之力,偶尔想要使诈也找不着机会;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投机取巧的小把戏都不值一提,盛怒之中的尉迟昭又丝毫没有留手,刀刀皆是杀招,最后一刀贯穿了那大汉胸口,抽刀之际在擂台上洒出一道骇人的血迹来。

西域大汉应声倒地,与先前那个暗算唐念的同伙倒在了一起,尉迟昭持刀立于擂台之上,衣衫在汹涌的内劲中无风自动,上下翻飞,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中,一双蔚蓝与金黄的异色瞳犹如嗜血的兽类,看的底下人群不寒而栗。

自始至终夏紫荆都没有出声,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尉迟昭跟他手中那一双弯刀,似乎并未将那使诈的西域大汉放在心上。很快便有侍卫上前将已经断气的西域大汉极其同伙拖走,尉迟昭回头朝夏紫荆拱了拱手,开口依然简洁,“若坏了郡王规矩,见谅。”

“哪里的话,昭殿下亲手为西域清理门户,本王心中佩服,谈何坏了规矩。”夏紫荆轻笑了一声,目光扫过擂台下的人群,眯了眯眼,“诸位也瞧见了,若再有不守擂台规矩者,用不着本王出手,一律杀无赦!——”

与西域大汉同来的那几人脸色顿时有些精彩,夏渊的人群中发出阵阵轻蔑的哄笑,而尉迟昭则有些意外,又往夏紫荆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没想到七郡王会如此轻易的为他开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擦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火光。这个人很强,尉迟昭看着高座于上的夏紫荆,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角,手中的弯刀蠢蠢欲动,只想要快些赢得这比武大会,好与那人手中的天下闻名的乌雷枪一较高下。

苏洛一行人却是无缘得见尉迟昭的精彩杀招了,唐念的情况很不稳定,做完应急处理后王府侍卫便将她抬回了院落中为疗伤休息而准备的房间里,那里放着齐全的伤药与施针工具,一排排整齐的码在木架上,李舒夜挑出其中几味捣碎,其余人则扶了唐念小心翼翼的坐下。苏洛看了她的伤处,伤口已然发黑流血,显然是中了猛毒,按李舒夜的吩咐用明火烤过小刀,而后将那伤处划开放尽黑血,再将李舒夜捣碎的药粉敷上去。

唐念本身也是内功深厚的习武之人,毒素清去之后很快便恢复了神智,又运功将余毒都逼出体外后才悠悠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叶昀一直焦灼的站在旁边,见唐念终于醒来,眼中一喜,想要上前似乎又有些不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洛心中了然,朝他微微一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拉着李舒夜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难得能平静共处的二人。

叶昀心中愧疚无比,若不是唐念为他挡了那一下,如今被毒针命中躺在床上的人就该是他了。回想起来他似乎总在给唐念惹麻烦,上次在青麓地宫时也是这样,他做事总是这般大大咧咧不管不顾,坑了自己也就算了,还总是害的为他善后的唐念受伤。

这次为着苏洛的事他还跟唐念大吵了一架,说了那般难听的话,在他纠结该如何朝唐念开口道歉时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责怪他,依旧将他的安危放在心上,甚至愿意让自己身陷险境来救他护他。

“阿念……抱歉。”叶昀望着脸色苍白的唐念,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些天一直盘绕在他嘴边的话语,而后搬了个小凳子在唐念身边坐了下来。

“若你是为先前离家出走之事道歉的话,我接受。”唐念斜眼看了看他,挑眉道,“你家大哥为此担忧了一整夜,亏得我千机营精通追踪之术,你那点小伎俩逃不出我的眼。”

叶昀心虚的抓了抓头发,唐念收回目光,望向病床上上纱幔,“若你是为今日之事道歉,大可不必。”

“阿念……”叶昀怔了一下,喃喃道。

“我做不到,叶昀。如你那般为好友不管不顾往前冲,我做不到。”唐念似是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我身后还有师父,有千机营一众弟子,原本我门中在云湖盟的地位便十分危险,我无法在这节骨眼上站出来,为一己私欲而让门下弟子陷入险境。但我希望你明白……若你有难,我必会不顾一切危险前往相救,就如今日一般。”

“阿念……我、我……”唐念已然很久没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他,叶昀心中微痛,“你做的没错,是我任性妄为还看不清你的心意,我、我不值得你这般相待……”

叶昀回想起初次见到唐念时的情景,千机营精锐营长,云湖盟年轻一辈中仅次于萧云的高手,为人又是少有的谦逊沉稳,人人都道她能担大任,前途不可限量,然而这么一个能与他大哥比肩的优秀女子却偏偏答应了与他的婚约,无形中带给了叶昀巨大的压力。这股压力让他最初对唐念避如蛇蝎,却在慢慢相处的过程中了解到属于她的温柔与好意,逐渐将这个凛冽如风的女子放在了心上。

然而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从未尝试过去了解唐念的立场与心情,他只会在唐念拒绝他的时候乱发脾气,甚至做出离家出走这等幼稚之事来。唐念肩负着与他大哥同样沉重的责任,他不仅没有帮忙分担,还肆意将心中不得志之气撒到唐念头上,实在不应该。

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世家公子罢了,如何值得唐念这般坦诚相待,甚至以命相护?

“值不值得,岂是你说了算的?”唐念苍白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愿意护着你,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做了我无法做到的事,二狗子。”

毫无防备的被唐念当面吐露心意,叶昀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张了张口,唐念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很奇怪吗?人总是会喜欢自己不具备的美好事物罢……为着好友不管不顾任性妄为……虽然我做不到,却很羡慕,所以你不必觉得抱歉,二狗子,保持你如今的模样便好,已经足够令我喜欢了。”

叶昀虽是性子直,在男女情爱上却丝毫没有经验,被唐念的直白搞的满面红云,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唐念微微一笑,朝他侧了侧头,认真的沉下了目光,“只是这宁愿得罪天下人也要相护之人中,可否算上我一份?”

“阿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叶昀终于把舌头捋直了,急急说道,“你自然是算的,若你有了危险,我必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你……我、我……”

他说着,试探般的伸出手握住了唐念放在床边手指,见她没有反抗,这才放心大胆的扣入手中,用力握紧,“我再也不会这般负你,让你为我受伤了。”

唐念终于是柔柔的笑了起来,叶昀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柔软而幸福的神情,像是一朵雪莲迎着暖阳绽放,好看的让叶昀愣了神。唐念侧头看着他,感受着两人相扣的十指,心中也是温暖无比;从初见叶昀之际她想要的便只是这句话罢了,她纵横江湖,沉稳谨慎的活了这么些年,期待的也不过是能有个像叶昀这样的人,无论发生何事都护在她身边一起面对。

房中气氛温馨,房外与李舒夜一道走回擂台场的苏洛也是心情愉悦,啧啧感慨,“二狗子这回之后怕是好事将近了吧,哎,怎么有种嫁女儿的失落感呢?”

李舒夜被她的形容逗的一笑,温声道,“失落什么,待比武大会结束之后我便去君山提亲定下我们的日子,势必赶在叶二公子他们前头。”

苏洛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面上顿时飞满了红云,急道,“……谁说要你也去了!我就是这么说说,我们……”

“成亲礼到不用多隆重,在落日楼里办便好,阿洛你有师父,再叫上叶家大伯撑撑长辈的场子,我这边有秦意跟李洵,还有远在京城的云苓,到时候都叫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酒。”李舒夜却故意在她耳畔继续,轻笑道,“就是不知朔殿下会不会有空远至淮南,不过没空也无妨,成亲之后我们再去西域看望她便是。”

不用隆重的人尽皆知,只叫上亲朋好友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阴谋与勾心斗角,只有最真诚的祝福与喜悦,在那样温馨的场景中与所爱之人喜结连理,画面光是想想便让人心生向往,苏洛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拉过李舒夜在他白皙的侧脸上啃了一口,而后飞快的笑着跑走了。

李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顺着苏洛跑走的方向一起走向了正热火朝天的擂台场。

他们离开的这一会儿萧云已然站上去守住了一方擂台,旁边一座台上的人自然是尉迟昭,而另外两座台子上则厮杀的异常激烈,无论是西域人还是夏渊的江湖人士,守擂都没能超过三轮,局势很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