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一点,华国是个人际关系社会,一道道关系像网一样拉出去拉进来的,郑凯旋家里有了来钱的路子,再加上当初他也是参与过田山救援的,作为红袖章在对待下放知识分子时也没有犯错,所以上回杜山来信说郑凯旋今年估计是要往市里升了。
公社里的龚书记去年就已经升到市里去了,今年郑凯旋没有挪位置,祁云也大概知道这是要一下子直接蹿出李家镇公社。
好在张主任还在,水月村小学也越办越好,新来的书记不用多说就会把水月村小学当成是个重点培育的教育点。
就水月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课程传统安排,这就已经足够碾压镇小成为公社领导们的新宠了,连市里教育局那边都有意无意的关注起这边来,若是水月村小学做得好,他们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典型推出去,好歹也是个白捡的政绩。
杜山跟郑凯旋在两边市里搞起了票据倒卖,祁云上次跟杜山写信的时候就提到想要一些家里实用的票,比如说录音机电视机缝纫机之类的。
当然,在别人看来这些都是大件奢侈品,在祁云看来只要是有需要又有钱,买回来提升全家生活质量就是特别实用的日常开销。
祁云一路盘算着事儿,一边颠了颠平安往下滑的屁股墩子,拐着弯出了学堂路到了明园路。
这边是通往清苑后花园的小道,这边是铺了花形鹅卵石造型的林荫小道,不会有自行车经过,平安自己下地走一截路也行。
迎面来了个长发披披肩的女同学,对方抿着唇笑吟吟的走过来,一身白色带小黄花的长裙被林荫小道上的微风一吹,别有一股文艺小清新的味道。
“平安,一会儿你自己走会儿路知道不?看你这小短腿还不拔拉长点儿以后就是小短腿了。”
祁云弯腰把平安放到地上,平安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白裙子,可惜太矮了看不见对方的脸,不能观察说话皱眉,所以平安很快没了兴趣,扭头去看路边正开得灿烂的花去了。
平安伸手想要去摘,祁云连忙抬手给拦了,弯着腰跟平安絮絮叨叨说话,“这是公共场所的花,不能随便摘,摘了别人就看不见这么好看的花了。”
平安嘟嘴,仰头朝爸爸糯糯的喊了声“妈妈”,这是想摘花送给妈妈呢。
也怪不了平安看见好看的花就想摘了送妈妈,主要是祁云十分热衷于送花给江画眉,这会儿没有花店,祁云就去找别人家种了花的人家,主动跟人套近乎,或是花钱买一点花种花分支,亦或者要两朵花拿回家送老婆。
年初刚来的时候还是冬末春初,北方那会儿天气冷还没花,祁云还带他们去有名的顺王府买了门票去看梅花。
所以平安年纪小小的就被耳濡目染的习惯了要给妈妈送花花,送了花妈妈就会笑,笑就是高兴的意思。
祁云哄着平安一会儿去别处摘花,两父子一个仰头一个弯腰说着话,一旁原本还笑得格外唯美的女同学脸上表情越来越僵。
眼看着祁云跟平安说完了摘花的事要继续往前走了,女同学咬了咬唇,连忙后退了一步,一手按着胸口衣领一边弯腰冲平安笑得温柔,“这就是先生的孩子吧?长得真好,也很聪明。”
看祁云确实对孩子十分宠爱,搭讪从孩子的话题聊起或许会更好一点。
祁云这才抬眼看了一眼刚才就站在旁边没动的路人甲,虽然不大喜欢对方的搭讪,但是夸奖自家儿子的话,祁云还是面带浅笑的点头算是全盘接受了这样的夸奖。
祁云不大喜欢女生白天披散头发,不仅仅是因为头发披散着会到处沾上污渍,更因为在他看来披散头发的女人最是妩媚,这种妩媚最好绽放的地方自然是在夜里亮了灯的房间里。
自当初结婚那晚祁云被他家小姑娘的长发迷住了之后,祁云总爱在晚上帮江画眉解开绑头发的头绳,然后拿了梳子慢慢替她从发根梳到发尾。
那时候的小姑娘总是妩媚到然他心头燥热。
田思思没想到祁云连个“谢谢”都没有说,一时话头直接就被掐断了,尴尬的垂着眼皮子看了一眼揪着祁云裤腿正仰头看她的平安,田思思想到这小孩儿眉眼间或许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原本那点因为祁云而对平安产生的喜爱也瞬间就消褪了。
田思思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书翻转着两只手捏着书边十分俏皮的冲祁云晃了晃,歪头露出个含蓄的笑来,“云深先生,我是隔壁美院的,之前因为爷爷的缘故开始喜欢上您的文字,这次散文集出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托人帮忙买了好几本,我舅舅姑姑爷爷那里都送了,他们都很喜欢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交流对您那些文章的想法。”
“很惊喜居然距离先生这么近,我一直想找先生空闲的时候请教一些问题......”
祁云抬手看了看表,抬手指尖向上掌心朝外,做了个阻止的收拾,“抱歉,我可能现在并没有空闲的时间,我妻子应该已经做好饭在家等我跟孩子了,下午也有课要上。”
“如果女士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以信件的方式寄到《国风》王编辑手上,每隔几天王编辑就会为我送一次读者来信,遇见合适的我也在回复,这个流程持续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如果冒然打破实在是对其他读者的不公平。”
往直白了说你丫的又没什么特别的,凭什么让我给你单独解惑?
或许是老者老前辈有这个意思,不用上门,给了口信祁云就会积极的前往,可这位路人甲女士,祁云只感受到了一举一动甚至眼神里的暧昧。
清明的眼神跟暧昧的眼神,祁云只要不是眼瞎了,还不至于分不清。
也不对,或许祁云哪怕是眼瞎了,只要双商没有被狗吃掉,便是用耳朵听也能听出来。
被这么直白的拒绝,甚至还被称呼为“女士”,田思思还没来得及顺势说出自己的名字,祁云就已经带着平安离开了。
祁云看着是温和,跟人相处也不会有高高在上的孤傲,可骨子里的霸道却是掩饰不住的,他不希望谁靠近自己靠近自己的生活,那么他会毫不留情的抬手阻止并且直白的说“no”。
至于对方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会不会有尴尬窘迫甚至怨恨,谁在意?反正他不在意。
平安完全不知道自家爸爸干了什么“冷酷绝情”的事儿,颠颠儿的迈着小腿顺着小路往前走,偶尔看见一只蚂蚁了,就撅着屁股撑着小膝盖静静的观察片刻,口渴了就回头揪着爸爸的裤腿仰着脖子舔舔嘴唇,喊一声“水”。
今年怀城那边的服装有了很大的风格改变,凝开芳现在只有平安这么一个大孙子,可不得好好稀罕,在怀城看见有什么新鲜的款式都会买了寄过来,让江画眉给孩子好好打扮打扮,走出去才会被更多人夸。
平安今天穿的就是背带小西裤,里面一件小衬衣,衬衣颜色他爸爸是一个颜色,米白色,裤子也都是黑色,两个人走在路上一个帅气一个可爱。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遇见一个坐在河边写生的美院男同学,对方还一个劲儿的要花钱请祁云和平安两父子给他当模特。
祁云笑着拒绝了,“我还要回家做饭,你去画别人吧,要不然你把我们的衣服款式记下就成了。”
扎着小辫子还留了个小八字胡的年轻男同学不乐意,“作画也是一种艺术,对人不对事,画别人别人没办法给我这种fell,同学,你也是清苑里的吧?要不然我们约个时间?我给你们开五十块钱请你们当我的model!”
这挥金如土的范儿把祁云逗乐了,原本准备直接离开的祁云停下了脚步,转眼看了看对方摆放在一旁画架上的画,祁云想了想课程表,让对方留个见面地点,“明天下午怎么样?钱我就不收了,明天下午我没课,我家平安两点要睡觉,四点左右能过来。”
小胡子疑惑的抬眼看了祁云几眼,怕祁云反悔,连忙点了头,“行行行,这段时间我不离校写生,都有时间,那明天就还是在这里见面吧,我叫范洋,是美院绘画水彩专业大二8班的。”
最后祁云要走的时候范洋还是踌躇着问了一句,“你真不要钱?”
虽然挥金如土,可范洋也不是就对金钱没有认知,他之所以愿意开五十块钱,还是因为喜欢这父子两相处的那种氛围以及两人的独特气质。
祁云回头笑了笑,“不用钱,回头你帮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画一幅画就算报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田思思:为什么要被称为女士?难道是我看起来不够脸嫩?不可能我不信,我要去照镜子擦进口西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