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2 / 2)

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来到了关押齐北亭的牢房前才顿住。

黄福山亲自打着火把,哈着腰讨好地笑着道:“王爷,苏大人,苏小姐,犯人就关押在这里,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下官就在外头守着。”

说罢,一个狱卒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退到了一边。

即墨寒率先走了进去,眼尖的黄福山立刻命人搬来三张椅子,等他们坐好,才躬身退下。

齐北亭听见他们来了,却依旧旁若无人地看着窗户,一动不动。

苏皓月眯起眼睛,只见这位往日儒雅潇洒的男子此时却蓬头垢面地蹲坐在牢狱中,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手脚皆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住了,显得格外不堪,甚至还不如苏皓月初见他时他那副乞丐的模样。

她冷笑一声:“不知紫鸢看到了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齐北亭听到了紫鸢两个字,眸中的光华一闪而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他仍然不作声,也不看他们,宛自保持着沉默。

苏皓月见他冷漠的样子,又想起了被他耍得团团转的紫鸢,心中不禁火冒三丈。

说时迟那时快,苏皓月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抡圆胳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苏智被苏皓月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身旁的即墨寒,只见他一脸平静,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打算阻止苏皓月。苏智张了张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齐北亭的面颊上瞬间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歪着头,垂下眼帘,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说话。

“这一耳光,是为了被你欺骗的紫鸢。”苏皓月凤眸中寒光凛然:“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利用女子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该死!”

苏皓月说完,优雅地转过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调整了一下情绪,红唇微挑,说道:“特别是,为了一个女人,欺骗另一个女人,更是该死。”

齐北亭静如止水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他耳廓一动,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苏皓月,问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皓月轻轻一笑:“当我得知你把一朵彼岸花当作书签夹在书中,寸步不离的时候,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彼岸花产自西域,中原极为少见不说,而且此花是有毒之物,一般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可你却偏偏将它当作心头至宝,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你说你在暴乱发生的当晚,逃出来后藏进了一位友人的家中,而那家人却因为你而惨遭杀害。后来王爷派人去查实过,证实了此事不假。可是有一点我们却忽略了,那家人搬来湎州的时间与三叔父

开始筹措赈灾物资的时间正好吻合。”

齐北亭努力隐忍着恐惧,用发颤的声音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又能说明什么?”

“那么,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儿,也是巧合吗?”苏皓月语气严厉:“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湎州人,又是成年男子,在那么危机的时刻第一个想到要投奔的不是亲戚朋友,而是一个异性朋友家,难道不是很反常吗?”

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除非你跟这家人有特殊的关系,比如,这家人的女儿是你一心想娶的未婚妻。”

齐北亭的牙齿开始打战,他瞪着惊慌失措的双眼,连声矢口否认:“不是的!那户人家的孩子是我的同窗,是男子!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女子,未婚妻,完全是满口胡言!”

“纸包不住火,你以为三殿下真有这么神通广大,他的诡计怎么可能瞒得住王爷?”苏皓月嗤笑一声:“愚不可及。”

即墨寒闻言,唇角勾起了一个似有非有的弧度,显然对苏皓月的这个马屁很受用。

齐北亭哑然。

“你的爱人,名叫江楚楚,是这对夫妻的养女,来自遥远的西域,而那朵彼岸花就是她送给你的。”苏皓月继续说道:“所以你才会对这朵毒花呵护备至。我想,江楚楚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甚至非她不娶吧?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一家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三殿下抓走了,作为要挟你为他办事的筹码。齐北亭,我说的可对?”

说到这里,苏皓月偏头对苏智说道:“二哥,江楚楚这个名字你一定很陌生,但是对于稚奴这个三

殿下府中最杰出的女谋士,你或许有所耳闻吧?”

苏智蹙着眉想了想,点点头:“好像听鹤鸣兄提到过。这个女子极擅权谋之术,城府颇深,心狠手辣,追随三殿下很久了,一直都是三殿下的左膀右臂。”

苏皓月粲然一笑:“没错,而江楚楚和稚奴,是同一个人。”

“什么?!”苏智的瞳孔猛地一缩。

比他反应更加激烈的是齐北亭,他浑身像是被巨雷劈过似的一震,愣在了原地。半晌,他反应过来,拼命想冲向苏皓月质问她,却被铁链限制了手脚。

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撕扯着,妄图摆脱铁锁的束缚,直至手腕脚踝处被勒得满是淤青也不管不顾。

“不可能!楚楚怎么会是三殿下的人?!她是孤儿,颠沛流离后被这对西域商人收养。他们一家来中原做生意,却赔的血本无归,没有路费回乡,只得随遇而安,定居在湎州。她,她!她那么天真,那么善良,她不会骗我的!”齐北亭悲鸣着,声音中满是绝望。

苏皓月冷眼瞧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卷,打开:“这是王爷的手下花大价钱收集的稚奴的画像,你瞧瞧,眼熟吗?”

齐北亭所有的举动在看清那张画像时全部停滞了,他呆呆地注视着苏皓月手中那张薄薄的画纸,眸中蓄积了许多的东西,有贪恋,有思念,有悲痛,有怨恨,然而,这些复杂的感情宛如流星一般,绚烂地划过后,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然,最终让我确定你是奸细的最重要的证据,就是那份县衙暴动遇难者的尸检报告。”苏皓月无视齐北亭此时已经接近崩溃的状态,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母亲当时为了逼你逃走,甚至不惜戳瞎自己的眼睛。而这么明显的伤势在你母亲的尸检报告上却没有,这是很不合常理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耍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计。你的母亲在追随你父亲而去之前就被人挟持走了,而这个人为了掩人耳目,用其他的尸体冒充你母亲的尸体,所以尸检报告上才漏写了这一条。毕竟,有新上任的县令来负责此事,要想办到还是很容易的。”

最后一句话,苏皓月故意压低了嗓音。

苏智在一旁听得脸色发青,这么说来,在父亲筹措赈灾粮的时候三殿下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布局了,先让稚奴伪装身份来到湎州,赢得了县衙师爷的儿子齐北亭的钦慕和信任,再借灾民暴动的机会掳走齐北亭的娘亲和稚奴,要挟齐北亭替他办事。因为三殿下知道自己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替父亲翻案。这样一来,来自湎州和苏智一样深受赈灾粮案迫害的齐北亭就成为了最值得信任的人。

苏智猛然想起他和苏皓月最初产生矛盾,就是因为他对苏皓月隐瞒了齐北亭身份这件事不满,还冲苏皓月发了好大一顿火。而那次的叶怡安案,也是三殿下搞出来的花招,这样一想,极有可能是三殿下见苏皓月迟迟不向他引见齐北亭,而逼着苏皓月在大庭广众下暴露齐北亭的身份,从而达到分化他们二人的目的。而叶怡安不过是个幌子,成,可以把太子拖下水,败,可以把齐北亭推到苏智的身边,不论成败,他都有好处。

苏智的背后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这个三殿下,居心叵测,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第245章 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苏智的心中又生出了许多愧疚。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苏皓月平静的侧脸,对自己当初的草率和偏执懊悔不已。

显然,齐北亭把他带来湎州是早有预谋的,他和黄福山狼狈为奸,在移坡山中准备好了栽赃的证据。若不是王爷和苏皓月提前洞悉了一切,赶来营救,他必然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被押解回京。人证物证俱在,他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啊。

到那时,整个苏家都会被他所连累,满门抄斩,恐怕就是三殿下的最终目的。